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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的胡同口，路灯被雨水晕成模糊的光团。云清撑着一把绘有墨竹的油纸伞，青瓷鞋跟踩在水洼里却不曾溅起半点水花。

拐角处传来压抑的咳嗽声。

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妇人正在翻捡垃圾桶，塑料雨衣破了个洞，雨水顺着她花白的鬓发往下淌。云清停下脚步，看见老人怀里还抱着个脏兮兮的布偶——针脚歪斜的小兔子，左耳脱了线。

"婆婆。"她蹲下身，伞面倾斜过去，"前面便利店有热包子。"

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警惕："俺、俺没钱的..."

云清腕间的白玉镯突然泛起暖光。这是宋朝某位皇后戴过的物件，最见不得人间疾苦。她轻轻握住老人冻僵的手，三片金叶子悄然滑进对方口袋。

"东边第三盏路灯下。"她指向雨幕，"有个穿蓝棉袄的姑娘在等您。"

老妇人怔怔抬头，远处果然隐约可见一道蓝色身影。那是她走失三年的孙女，车祸当晚穿着最喜欢的蓝棉袄。

雨停了。便利店店员揉着眼睛，看见个老太太抱着小兔子布偶又哭又笑地跑过去，身后留下一串发光的脚印。

凌晨的琴行亮着暖黄灯光。

云清站在街对面，看玻璃窗后那个穿褪色西装的男人。他正在调试一把二手小提琴，琴弓划过G弦时发出嘶哑的悲鸣。橱窗上贴着"最后三日清仓"的告示，墙角纸箱里堆着泛黄的乐谱。

"要帮忙吗？"她推门时带进一缕夜来香的气息。

男人吓得差点摔了琴："小姐，我们已经打烊..."

"《魔鬼的颤音》不是这么调的。"云清指尖点过琴箱，松香粉末突然焕发琥珀色光芒，"您左手小指有旧伤，三拍休止符那里总是慢了半拍。"

男人的表情像见了鬼。他确实曾是交响乐团的首席，直到工伤断了指骨。

云清从博古架上取下一把落灰的中提琴。这是把1792年的克雷莫纳真品，被店主当赝品扔在角落。琴弦在她手中苏醒，流淌出塔蒂尼当年梦见的魔鬼乐章。

"明天会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客人来买琴弦。"她放下琴弓，在收银台留下张字条，"让他听听这个。"

次日正午，柏林爱乐乐团的首席指挥站在琴行里浑身发抖："这、这是谁修复的？！"

窗外梧桐树上，一片金叶子轻轻摇曳。那位落魄琴师永远不会知道，他抽屉里突然多出的医学院录取通知书，背面印着枚女娲补天图的浮水印。

儿童医院后院的银杏树病了。

小病人们趴在窗台上看园林工人测量树围，有个戴氧气罩的小女孩突然哭起来："不要砍掉银杏爷爷..."

树荫里传来沙沙声。

"它只是睡着了。"云清的白旗袍拂过草坪，腕间缠着条会蠕动的小青蛇——其实是某位龙王的幺子，因为贪玩被罚来当她的手链。

孩子们呼啦一下围过来。他们看不见女人发间若隐若现的玉角，也注意不到她影子比常人多出一条尾巴的轮廓。

"真的吗？"小女孩仰起脸，输液管晃呀晃。

云清把掌心贴在树干上。三千年的记忆涌来：这棵树见过张仲景采药，听过李时珍吟方，如今树心里却堵着团黑乎乎的东西——是去年雷击留下的暗伤。

"需要点特别的肥料。"她突然转头看向住院部顶层。那里有个正在偷倒实验废料的医药代表，西装口袋里揣着贿赂医生的红包。

小青蛇兴奋地竖起脑袋。

当晚值班护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一道绿光窜进通风管道。次日清晨，人们发现银杏树下堆着几包标着"特效营养剂"的赃款，树干断面里嵌着的金属片不翼而飞。

深秋时，金黄的银杏叶铺满草坪。康复的小女孩在树下跳舞，叶片拼成的笑脸随着她的裙摆起伏。树梢最高处，两片叶子紧紧依偎，像极了云清昨日在民政局门口遇见的那对白发夫妻。

"这茶盘真是光绪年间的？"周九良好奇地摸着檀木纹路。

"同治。"云清沏茶的姿势行云流水，滚水冲进盖碗激起白雾，隐约凝成凤凰形状，"原主是恭王府的管事太监，最会克扣贡品。"

她没说的是，这茶盘底下还刻着道镇邪符。当年太监用它藏了包砒霜，本打算毒杀政敌，却在动手前夜被仇家推了井。

"您怎么什么都知道..."周九良吹着茶沫，突然被烫到舌尖。

窗外斜阳穿过博古架，在云清睫毛上投下细碎金光。三百年沉香木雕的弥勒、战国青铜爵、甚至那个插着野花的破陶罐，每件藏品都在她目光扫过时微微发亮。

"活得久了，总得学点谋生手艺。"她笑着往他杯里添了颗冰糖。就像没看见茶汤表面浮现的画面——三十天后，正是这把紫砂壶会替周九良挡下飞来的玻璃碎片。

小青蛇从她袖口探出头，偷偷舔走了周九良掉落的饼干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