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纹崽的龙角在潮汐涌动间泛起微光时，东海迎来了三百年未曾见过的胭脂雨。那雨滴落于鳞甲之上，发出细微的“啪嗒”声。
苍珏抱着女儿踏入龙宫正殿，目光一扫便看见金纹崽正用尾巴卷着避水珠当作弹弓玩耍。“哐当”一声，鲛绡帐幔拂过少年焦黑的尾尖，顿时燎出几缕青烟。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巡海夜叉差点撞翻了珊瑚屏风。
“父君……”冰纹崽揪住苍珏的衣襟，声音细若蚊呐，“那些老龙总盯着我的角……”她额间的金晶石映着夜明珠的光芒，在龙族图腾柱上投射出双影——竟与当年苍珏兄长的残魂如出一辙。
顾明城随手捏碎一颗避水珠，红莲业火瞬间在水幕中绽放开来。“怕什么，烧了便是。”他腕间的龙纹随着水波荡漾开来，惊得老龟丞相连滚带爬地撞响了警钟。金纹崽趁乱窜上盘龙柱，将猫耳朵贴住冰冷的龙鳞：“妹妹快来听！柱子里有东西在哭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整座龙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。冰纹崽的龙尾无意识地缠住了祭坛锁链，青金石地面裂开缝隙，露出底下幽蓝的龙冢。苍珏的断角新芽骤然暴涨，冰刃直劈向祭坛：“别碰禁制！”
然而金纹崽的尾巴比冰刃更快。少年燃着业火撞向盘龙柱，焦黑的绒毛混着血珠溅到了妹妹的龙鳞上。冰纹崽银瞳骤亮，龙爪插入裂缝之中，竟拽出一条玄铁链——与昆仑墟中的那根同源。
“兄长……”苍珏的龙鳞剑哐当落地。锁链尽头拴着一枚染血的逆鳞，正是当年他亲手为兄长刻下的成年礼。冰纹崽的龙角突然迸发青光，龙冢深处传来悠长叹息，惊散了满殿宾客。
顾明城忽然咳出一片带血的珊瑚，红莲业火顺着锁链一路烧灼。“令兄真是……阴魂不散……”红莲绽处，龙冢浮出冰棺，棺中青年掌心托着一颗黯淡的龙珠，珠内游丝般的红光竟与顾明城腕间的龙纹相互呼应。
金纹崽突然炸毛，尾巴卷住妹妹急速后退：“珠子里有东西要出来了！”冰纹崽却仿佛魔怔一般抚上冰棺，额间的金晶石裂开细缝：“伯父说……这是给父君的……”
苍珏的断角新芽突然脱落，化作流光没入龙珠。青年虚影自珠内浮现，指尖凝霜点向冰纹崽眉心：“阿珏，龙族真正的传承是……”话未说完，金纹崽的业火已烧穿虚影，龙珠“咔嚓”一声裂成两半。
半颗落入冰纹崽掌心，凝成与她龙角同色的金晶；半颗坠向顾明城心口，被他用红莲业火包裹起来。苍珏突然踉跄跪地，断角处渗出霜色血珠——那龙珠里竟封着他半副魂魄。
“父君！”冰纹崽的龙尾扫出一道冰障，却见金晶石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：苍珏为了护住龙珠周全，生生将魂魄剖成两半。兄长盗珠远走昆仑，留下他跪在东海之渊受剜鳞之刑。
顾明城忽然捏碎掌心血莲，业火顺着龙宫地脉一路烧灼。“本君最恨……咳咳……看苦情戏……”红莲所过之处，龙冢禁制寸寸崩裂。金纹崽趁机甩尾卷回半颗龙珠，焦黑的爪子直往苍珏断角处摁去：“父君接着！”
冰纹崽的龙吟与珊瑚礁共鸣，整座东海开始翻转。少女额间的金晶石脱落后，断角处竟生出了与苍珏一模一样的龙角。她攥着半颗龙珠跃入漩涡，青丝化作龙须：“东海听令——！”
惊涛骇浪突然平息，老龙君们的玉笏叮当坠地。冰纹崽悬在龙冢之上，掌心龙珠映出苍珏完整的魂魄虚影。金纹崽的尾巴燃尽最后一簇业火，将虚影推入父亲眉心：“妹妹说……要父君全须全尾地训人……”
暮色漫过珊瑚窗棂时，苍珏的断角已经恢复如初。冰纹崽窝在他怀里打盹，新生龙角泛着淡金。金纹崽蜷缩在顾明城膝头舔舐伤口，焦黑的尾巴尖粘着一片鲛人泪凝成的糖霜。
“明日……”苍珏突然开口，龙鳞剑挑起一个珍珠匣，“带你们去掏夜叉的老窝。”顾明城一边咳着一边笑着往匣子里丢下红莲火种：“记得留两颗珍珠……咳咳……给夫人串项链……”
海底的月光透过琉璃瓦，将依偎的身影投在龙宫玉璧上。冰纹崽在梦中呓语，龙尾无意识地缠住哥哥的手腕。金纹崽烧焦的绒毛间，藏着半片属于东海的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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