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楼西侧第三个花坛种着白蔷薇。江月白跪在露水里挖了半小时，指甲缝塞满腥甜的红土，终于在忍冬根系下触到铁盒冰凉的棱角。月光突然变得粘稠，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——2018年的沈星昼倚在香樟树上抛打火机，火苗照亮他腕间新包扎的渗血纱布。
"别打开。"少年沙哑的警告混着蝉蜕碎裂声。
江月白咬住下唇。铁盒表面的锈迹在月光下泛起磷光，蝴蝶刀划开封胶的瞬间，腐坏的玫瑰香气裹着血沫喷溅在他睫毛上。泛黄的信纸夹着半支干枯的玫瑰，刺藤穿透花瓣中央，将"江月白"三个字钉在2018年的立秋。
「哭包，当你看到这封信，我大概已经变成你窗台上的月光了。」
沈星昼的声音从时空裂缝里渗出来。江月白抬头看见香樟叶间隙漏下的光斑，正在空中拼凑出少年抽烟的轮廓。2018年的夏末风穿过他透明的身体，将铁盒里的玻璃瓶卷到半空。
九百二十六颗星星在瓶子里发出幽蓝的光。江月白突然记起昨夜整理的校史档案——沈星昼失踪前旷课两周，校工总在凌晨听见美术室传来叠星星的窸窣声。
"数清楚。"沈星昼的虚影扣住他手腕，带着他抚过凹凸的星纸，"从你出生那天开始叠的。"
江月白喉间泛起甜腥。当他摸到第713颗星星上的血迹时，整个铁盒突然开始震动。2018年的玫瑰花刺扎破他指尖，血珠滚落在信纸边缘，竟重新洇染出字迹：
「今天在镜子里看见你偷吃布丁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。江月白，你怎么能这么......」
未写完的形容词被血污覆盖，江月白却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。沈星昼的虚影正从背后拥着他，犬齿厮磨着他发烫的耳垂："这么可爱。"
铁盒里的玻璃瓶突然炸裂。九百二十六颗星星化作蓝火虫漫天飞舞，每颗星纸都浮现出相同的素描——十七岁的江月白在2023年的图书馆打盹，而十八岁的沈星昼在2018年的画室偷偷勾勒他的睡颜。
"你监视我五年？"江月白转身揪住沈星昼的衣领，却穿透了幻影摔进蔷薇丛。尖刺划破他脖颈的刹那，2018年的沈星昼突然实体化，徒手攥住刺向他咽喉的荆棘。
血顺着沈星昼的手腕倒流进时空裂缝。江月白看见那些血珠在月光下凝成红绳，将自己无名指与对方尾指缠成同心结。沈星昼闷笑着咬断红绳，将染血的绳头系在他衬衫第三颗纽扣上："私奔吗？小跟踪狂。"
晚风送来消毒水的气味。江月白突然发现四周的白蔷薇全部变成了血红色，而沈星昼的影子正在月光下融化。他扑过去抓那件快要消失的黑T恤，却只扯下半片浸着汗渍的衣角。
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。五条未接来电来自校医院，最新短信显示他的病历档案被调阅——2018年9月22日23:17，沈星昼曾因自残倾向被强制送医。
蓝火虫突然集体坠地。江月白跪在地上捡起焦黑的星纸，发现背面竟印着2023年的心理测评报告。当他翻到"创伤性闪回"诊断栏时，沈星昼的病历照片赫然出现在旁边，泛黄的纸张上有人用红笔反复描摹"江月白"。
时空裂缝传来玻璃碎裂声。江月白循着声响冲进校史馆，看见沈星昼正用美工刀在落地镜上刻字。2018年的血顺着镜面裂缝渗到2023年，在他脚下汇成玫瑰形状的池塘。
"别看。"沈星昼扔了美工刀来捂他眼睛，掌心伤口蹭湿他睫毛。江月白透过指缝看见满墙的"正"字，最新那行未完成的是"江月白偷看我打球时的第十七个......"
暗红血迹突然开始倒流。江月白抓住沈星昼缩回时空裂缝的手腕，舔掉他虎口处的血珠："第十七个什么？"
玻璃幕墙轰然倒塌。沈星昼把他按在布满裂痕的镜面上亲吻，这个隔着五年光阴的吻带着铁锈味。江月白后腰磕到消防栓的瞬间，突然听见此起彼伏的警报声——2018与2023年的火警同时响起。
"接住我。"沈星昼突然向后仰倒。江月白扑过去时只抓住半枚耳钉，黑曜石表面反射着两重时空的火光。浓烟中浮现出两行血色数字：
23:59/2018.09.23
00:00/2023.09.23
沈星昼的耳钉突然变得滚烫。江月白看见黑曜石里封着朵玫瑰标本，花瓣上用金粉写着极小的"结婚协议"。当他颤抖着翻转耳钉时，背面显露出沈星昼的字迹：
「灵魂绑定，期限是时间尽头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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