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轻拂,梧桐絮在空中飘荡,像是2018年的记忆碎片。沈星昼坐在天台水塔旁,月光洒在他打开的颜料盒上,仿佛那里面真的养着一片月色。他将松节油缓缓倒入一个养乐多瓶子,动作熟练而安静。江月白跪坐在一旁,目光落在调色盘上,那些绒毛被卷入钴蓝色的油彩里,像是一群发光的小蝌蚪游动。
“别动。”沈星昼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。他突然咬住江月白的后颈,犬齿轻轻磨蹭着新生的刺青。“颜料里掺了我的血。”他说这话时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。
江月白的手指紧紧抓住画板边缘,身体微微发颤。沈星昼沾着银粉的笔尖沿着他的脊背游走,冰凉与灼热交替袭来,在蝴蝶骨的位置肆意横行。月光穿透他的身体,在水泥地上投下荆棘缠绕的剪影,仿佛他正渐渐透明。
“第99颗心脏。”沈星昼在尾椎骨处画下闭合的血管,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,“猜猜最后一颗藏在哪?”
未愈合的伤口忽然发烫,江月白想起校医室的那个夜晚,沈星昼的指尖曾在这里取走了一管血。他猛地转身,夺过画笔,蘸着对方腕间渗出的血珠,在沈星昼的心口画下一朵扭曲的玫瑰。这一举动让两人都愣了一下,随后空气里弥漫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。
警报器骤然响起,尖锐的声响划破夜空。沈星昼迅速将江月白按进水塔阴影里,沾着血的手指探入他的口腔:“吞下去。”江月白尝到那铁锈味的糖果,喉结滚动时,看见保安的手电光正穿透他们相贴的身体。
“是跳跳糖……”江月白哽咽着,眼角沁出泪水,舌尖上的气泡炸裂成点点星屑。沈星昼闷笑着舔舐他湿漉漉的眼睫,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软糖塞进他的嘴里:“藏好我的罪证啊,共犯。”
月光变得粘稠起来,江月白惊觉自己的右手正在透明化,掌纹里游动着2018年的萤火虫。沈星昼撕开他的衬衫纽扣,在心脏位置狠狠咬下一口,留下血色月牙般的痕迹。“这样就不会走丢了。”他说,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。
美术室里的石膏像开始流泪,江月白被抵在《断臂维纳斯》的基座上,看着沈星昼用绷带缠紧两人交握的手。染血的纱布在月光下生出菌丝,那些白色丝线正将他们的指纹编织成囚笼。沈星昼将囚笼钥匙吞进喉咙,低声说道:“现在轮到你来找我。”
更衣室的落地镜突然碎裂,江月白在满地狼藉中捡到半块巧克力,锡纸上印着沈星昼的齿痕。当他咬下第一口时,2018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——沈星昼蜷缩在储物柜里自残,用血在镜面上写满“江月白”;而2023年的自己则隔着时空亲吻那些血迹,将止痛药碾碎混进对方的运动饮料里。
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来,江月白冲进淋浴间呕吐不止。氤氲的水雾中,他抓住了沈星昼潮湿的衣角。少年把他困在瓷砖墙与体温之间,冰冷的花洒浇透了他的衬衫。“找到三处吻痕就放过你。”沈星昼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。
江月白数着他锁骨上的疤痕发呆。那些陈年伤痕正逐渐重组成玫瑰坐标,最新的一道切口指向体育馆方向。沈星昼突然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肌上,引导指尖抚摸暗红的痂:“这是你第一次穿越时空时抓的。”
记忆闪回暴雨夜,江月白依稀记得自己曾隔着玻璃幕墙试图抓住幻影,指甲在2018年的沈星昼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抓痕。此刻,那道伤疤就在他的指尖下跳动,如同第二颗心脏。
更衣箱突然倾倒,沈星昼护着他滚进脏衣篓,两人的四肢纠缠在一起,卡在时空裂缝之中。江月白嗅到他校服内衬散发的松香,那是五年前自己送给美术新生的见面礼。
“早就盯上我了?”江月白咬住他的喉结,语气略显揶揄。沈星昼却毫不避讳地撕开他的裤腰,在髋骨处刻下带血的编号:“从你出生那天的星空开始。”
月光在此时淬毒,江月白发现沈星昼的后背正在溃烂,荆棘刺青吞噬着新鲜血肉。他疯狂地想去抠掉那些刺青,指尖却穿过时空触碰到自己当年送的草莓创可贴——它正贴在2018年沈星昼的蝴蝶骨上。
“别看……”沈星昼将他的脸摁在胸口。江月白听到两个交错的心跳声,其中一个似乎在倒计时。
储物柜的破收音机突然播放起婚礼进行曲。沈星昼抱着他跳华尔兹,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血脚印。江月白踩到某个脚印时,竟看到五年前的自己正在图书馆睡觉,而沈星昼的幻影正悄悄偷吻他眼尾的泪痣。
“教学费。”沈星昼舔去他鼻尖的汗珠,语气里透着些许委屈,“你偷了我五年时光。”
消防警报毫无预兆地响起,刺耳的铃声震彻整个空间。沈星昼将他推进逃生通道,反手锁死铁门。江月白拍打着门板嘶吼,透过缝隙看见2018年的沈星昼正在火场里叠星星。那些染血的星星穿透时空,最终化作2023年暴雨中的萤火虫。
“回家等我。”沈星昼的声音混杂着血肉烧焦的声响,“把芒果布丁放冰箱第三层。”
江月白在窒息中惊醒。校医正在给他吸氧,床头摆着融化的小熊软糖。美术馆送来神秘包裹,他小心翼翼撕开层层胶带,里面是一张沾着血渍的婚礼请柬——日期停在五年前的今天,新郎栏并列着两个被划掉的名字。
窗外飘起玫瑰雪,江月白赤脚跑向钟楼。顶楼上,浑身是血的沈星昼正艰难地刻着星空。美工刀卡在肋骨间,他握住江月白的手完成最后一笔。
“抱紧我。”沈星昼将刀尖转向自己心脏,声音坚定,“这次要刺穿时空才能吻到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