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
天黑得很透很干净，路灯按时列队守候，光和影像故事里的恋人，相爱相依。米亚放走了一辆挤满人脸的公交，透过玻璃，个个都像逃难似的。她失去了挤上去的勇气，又没有耐心再等一辆，叹了口气，打算走走再说吧。

她习惯地掏口袋，手机没了，音乐听不成。失去了依赖，心便没了归属。营营扰扰的街头，失去耐心的喇叭，汽车尾气溶解在空气里，连呼吸都变得胆怯。每当面对陌生繁华，她心里就会酸酸的。

等红灯的时候，侧面十米之外，一个身穿长袍的纤细女人，从容地叼着烟卷，一头墨绿色的头发长至腰际，如海藻般柔软地伏在后背，夜幕下，这如水妖般的城市精灵，生活给她的又是怎样一幅画卷？ 米亚的目光肆无忌惮。没有面孔的人就不必当作人，当做一幅画，一处景，一个物，至少让等待变得不那么枯燥。

米亚盘算着，还得从米辰这儿下手，怎么才能合理合法地要到钱还不被他臭骂。想来想去，这概率几乎为零，她们兄妹之间的“外交关系”向来都是萝卜加大棒。受人钱财，听人教训。钱，一定是你付出些什么，才能得到的东西。父母给你钱花也是要你听话，曲意求全也是代价。米亚大学毕业后，就没和家里要过一分钱，从小的刻薄对待，她熬得就是这一天，没想到今年霉运当头，将她打回了原形。

大黄是肉包子打狗，房子还被人霸占，想好好工作又被当了炮灰，唯一的收获就是不断加码的年龄和一事无成的眼前。

当然失恋不算什么，这点米亚也想得开，她现在正是花开当年，用的香水都雌性荷尔蒙，当闷骚都没潜质，“米亚奖”最佳男配角从来没有空缺过，她也知道爱情是现代生活的奢侈品，如果最佳男主角注定空缺，她再考虑把小武扶正。

小武家是典型的乡村土豪，虽然最后那个“金”被打了斜杠，可城里的房产和老家的“根据地”可是硬通货。父母本来指望儿子在城里好好念书，将来回去子承父业当村长。可见过世面的青蛙谁还肯再回到井底？小武就像当年的热血青年，走上了一条背叛地主家庭的革命道路。

她们第一次约会，小武就把家底倒给了米亚。老家有几亩田，田里有几头牛。城里的房子是“大红本”，门面在按揭，贷款老子妈在还，家里他是独生子，传宗接代的任务巨大……

“我有男朋友了，咱俩不可能。”米亚忍无可忍，干净利索地一刀斩断小武的白日梦。

“那你干嘛还喜欢我？”小武迷惑加不满。

“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？”米亚不淡定了，屁股向椅子边挪了挪。

“我刚来公司的时候，你冲我笑了，还在QQ上回复我‘鲜花’。”小武辩得有理有据。

米亚无语，连忙喝口水压压惊，她盯着面前这朵奇葩，决定不把自己的耐心当福利派发了。

“我是单冲你一个人笑吗？我对公司的每个人都笑，那叫礼貌，小朋友。”米亚的音量开始走高，“QQ回复，也是在不了解的情况下，礼貌占主要成分，赶上本姑娘那时心情好。实话说，我对一般同事都是以符号回复的，“鲜花”和“笑脸”是我回复的“口头禅”，被人误会而又想入非非的，你是空前绝后的独一份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约会？”小武还没转过弯来，只按自己的套路出牌。

“就是要和你把话说清楚呀，省得你一天到晚在公司散布谣言，说我是你女朋友。”

“这么说是我自作多情了。这可怎么办？小武伸手扶了扶了眼镜，抬起脸茫然地看着米亚。”

“什么怎么办？”米亚眼神露出警惕。

“我爸妈已经坐火车赶过来了。”小武淡定地说。

“干吗？”米亚大惊失色。

“见你！”小武正了正身子，严肃地说。

“说好了，咱俩可没关系。自己捅的娄子自己糊。我要走了，饭钱AA。”米亚无情无义也不是第一次，抽张纸巾擦擦嘴，站起身就走。

小武欲挽留却没理由，闷闷地灌了一口酒，大义凛然地说：“你走吧！”

米亚原以为这件事，她处理的干净漂亮，没想到第二天，小武在QQ上就说，他收买了史莱克，让米亚废话不用多说，先和他做普通好朋友。

什么叫普通好朋友？米亚在QQ上发问。

就是在你没爱上我之前咱俩关系的定位。

有病，你哪点值得我爱？

亮出你的条件。小武倒也爽快，颇有“绿林”之风。

我要武功盖世，状元之才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。米亚用《苏乞儿》的台词调侃。

很明显，我就是这种人。小武见招拆招，以《功夫》回敬。

很明显，你不是。米亚发一个“拳击”的动画。

本人家底丰厚，一表人才，姑娘考虑考虑吧。小武回了一个官人私会小姐的动画。

没想到你还挺幽默，到底看上我什么了？

漂亮。

肤浅。

性感。

低俗。还有……

还是漂亮。性感。

好吧答应你——

万岁。

——做普通朋友。

跳出一个满脸黑线的柯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