朦朦胧胧之中,玊心惊醒。
揉揉眼睛,看见身上盖着大袄。
抬眼向窗外望去,银色满地。
“姐姐,你醒哩。”
玉容穿得严实,身后动静听得清楚。
“此间是到何处了。”
玊心披上厚衣,看着玉容道。
对座,朱乱琴盖着被子,鼾声大作。
“还有数十几里,便到银雪城了。”
“银雪城......”
玊心心中“咯噔”一下。
银雪城,处正西,旁靠流云山,而此山上,正是流云阁。
“怎地了,姐姐。”
玉容看她脸色,关切道。
“没事,妹妹。”
玊心道:“不过是重归旧地。”
“哦,我记起了。”玉容道,“我记着姐姐曾说过,是自流云阁而来者。”
“既然如此,也是顺路,到时姐姐便回山门看看罢。”
玊心点点头,思吟道:“是啊,也是多年未曾回去了......”
到时候,也可问问迟月与那金之玉事情。
不知迟月师弟将流云阁照顾的如何了......
伸手摸着霜却,玊心一时恍惚。
······
“姐姐,前面便是流云山了。”
马车疾驰,挨到了银雪城附近,而这周遭,便是流云山地脉。
玊心透过窗户向外看去,只是茫茫白色。
“......”
“刘山,那又是哪个?”
乱琴刚刚睡醒,迷糊中听着几人交谈,问道。
“不是人啦,公子,”玉容嘻嘻哈哈道,“是流云山。”
“姐姐曾说过自己是流云阁弟子,公子忘了吗?”
玊心看着乱琴,此时乱琴已经清醒,看着玊心的眼光,顿时心中有些发毛。
“当......当然记得了......”
乱琴挠着头,尴尬一笑,道:“我怎么会忘记呢......”
玊心白了他一眼,转头又看向窗外。
“说是如此,可公子还是忘了罢......”
“我......”
听着二人吵闹,玊心不由想起,自己曾在流云阁中往事。
······
“师姐,今天又忘记去田里了罢?”
“我才没忘哩!”
“说是如此,此时不同往时,凡日子便罢了,这样冷天,按师姐的脾性,准是窝在被窝里不肯出来!”
“我......”
······
玊心想时,嘴角轻勾。
“你们......”
转头看时,玉容和乱琴看着她,正交头接耳。
玊心顿时嘴角拉了下来。
······
“好哩,这般便是好了。”
玉容勒住马,回头道:“姐姐,我们到了。”
玊心披着衣服,配好霜却,便从马车上下来。
乱琴抱着琴,看着那高耸若云的山巅,道:“玊心,那流云阁便在这山顶么?”
“不在.......”
玊心看着流云山,感慨万千。
“不过在半山腰就是了,也要走上许久。”
时隔数年,再回山门,心中颇有复杂。
“好了,姐姐,我们走吧。”
玉容将马拴在树干上,拍拍手,道:“哇,好高啊!”
瑞雪初降,流云山也惹了一抹雪白素裹。
踏着石阶,心头竟是涌上一股感觉。
却是熟悉,却又陌生。
及至站在山门口,看着那叫这雪光耀得生辉的“流云阁”匾,玊心忽然鼻子一酸。
想着过去时阁内光景,玊心抬手敲门。
“来了,”一个童子打开门,看清来人,道,“您是......”
玊心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,虽是岁月斑驳,却是被保养的好,不曾有过磨损。
玉牌上书,“流云阁”。
“玉牌......”童子大惊失色,道,“不知阁主归阁,有失远迎......”
玊心道:“不要多礼,余只是旧地重游,算不上贵客,更谈不上阁主。”
童子听着,大开阁门,道:“请......”
身后乱琴正与玉容窃窃私语:“喂,不是说只是弟子,怎么还弄了个阁主......”
“嘘......”
玊心听得明白,但不做理会,只是随着童子进了山门。
山门正对着,便是花园,然后便是正厅。
正厅也是焕然一新,被迟月修的落落大方。
花园积雪已是扫得干干净净,有几个弟子正在那修行。
“师傅......这怎地这么难啊......”
“是啊,师傅,你是怎么学会的啊......”
玊心听着,心头微软。
“哈哈哈哈......”
双眸看去,一个女子,身着素衣,长发飘飘,双手折在身后,拿着折扇,腰间挂着与玊心同样的牌子。
“不要心急,要一步一步来......”
听着那声音,玊心心头一怔。
“师傅......有人来见......”
女子听着,转头一看,双眼便锁在玊心身上。
一同看见,玊心额前飘舞的红发。
“你......”
女子双眼一红,顿时乱了阵脚,连忙来到玊心身前,细细端详。
玊心看着她,又是一怔。
“师......师姐!”
······
迟月将三人引入大厅,相对而坐,身后童子奉上酒水烤炙。
“师姐......”迟月泪流满面。
“师弟......不,该说是师妹了。”玊心看着迟月,道,“自小时在阁内时,同你讲话便总有些疑心,如此一来,都曾说得通。”
迟月道:“师姐不知,我家中,向来是重男偏女者多也。”
“自小时,便常同父母讲,我要入阁来历。”
“二老却如何都不肯,只讲着‘噫,女孩子家学什么功法,来日也还不是消去嫁人’。”
“挨的没了法子,我便剪去长发,偷偷来到流云阁......”
迟月苦涩笑道:“说来可笑,自来流云阁十数年,也不曾见过我家甚么人来寻......”
一时席间无语,玊心垂眸,道:“事是如此么......”
迟月又道:“倒是无妨,在流云阁过这些年,我早将这儿当作家来,也没曾想过变回女儿身来。”
迟月轻轻一笑,道:“但自从师傅西去,我便日日心惊,毕竟以女扮男,瞒骗了师傅......”
“所以便变回原来的样子吧,”迟月道,“还希望师傅能谅我罪过......”
玊心一时无言,迟月尴尬一笑,道:“不说我之事了,师姐远走山门许久,倒是怎样?”
玊心单手斟酒,一饮而尽,道:“余倒是没事,只是闲散惯了,也算自由。”
迟月看玊心单手作酒,另只袖子空荡荡的,心中察觉些什么。
“师姐......”迟月看着玊心,双眼泪汪。
玊心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断臂,轻轻一笑,掀开袖子,果真空荡。
迟月忍不住,泪如泉涌。
“师姐......”
“好了迟月,此事已久,余也只当无事,不要哭泣......”
玊心收回袖子,举起酒杯,道:“师姐妹重聚,当开心才对,又为何总是哭哭啼啼。”
迟月闻言,擦擦泪水,苦笑道:“也是,今日再见师姐,我怕是太感性了......”
说着,也举杯道:“师姐,我敬你。”
二人碰杯,一饮而尽。
一旁乱琴戳了戳玉容,耳语道:“今日玊心不似往日......”
玉容道:“毕竟重归故里,开心些也是应该的......”
玊心放下杯子,看着迟月,道:“师妹,倒还有一事情相问。”
迟月道:“师姐但讲无妨。”
“这银雪城最近,有什么动静么。”
迟月看着玊心,道:“没什么大动静,只是......只是城中妇女多有失踪,不知何去。”
“多有人家银子失去,不知谁为......”
又道:“虽是如此,但这些都是半年前,阁内弟子下山所见所闻,近来还是不知......”
玊心点点头,道:“如此......”
“师姐,是有何事么......”
于是玊心将媜音之事,及这段路途之中所为,尽数讲给迟月。
“还有这种事!”
迟月听后,眉眼震怒,道:“如此看来,城中所为,也是贼人作祟。”
“师姐,你不要单独行动,”迟月握住玊心手,道:“今日好好休息,明日,我同师姐一同进城,诛杀恶贼!”
玊心看着迟月眼睛:“迟月......”
迟月眼神坚定,不曾动摇。
“你的确成长许多......”
记得还未离开流云阁,迟月做事总是畏手畏脚,也不曾与人争抢。
“师姐,我既承师傅之志,也该有所觉悟,怎能似往日那般。”
“今日能为师姐接风洗尘,明日亦能随师姐一同斩杀恶贼!”
······
流云阁内,玊心房中。
迟月喝得烂醉如泥,被弟子扶回屋子。
童子领着玊心回到自己房间,入了门,看着自己屋内装饰,顿时鼻子一酸。
“还是老样子......”
玊心喝了不少酒,但能看出,自己屋子,也是日日有人打扫,干净的很。
“真是怀念啊......”
摸着桌上的石头,道:“记着,这是余寻到的第一块石头,余也从未输过,那些师兄弟都不愿与余一起玩。”
“也便谈不上输......”
唇角一勾,转头倒在榻上。
看着天花板,忽而,想是看见师傅的身影。
“师傅......”
念叨着,沉沉睡去。
······
“姐姐,姐姐!”
梦中,只觉着有什么声响,却听不出是谁。
“姐姐!快醒醒,姐姐!”
玊心迷糊地睁眼,只看身边有人正推着她的肩膀。
“是......是谁......”
玊心仍在醉酒之中,只是迷迷糊糊地说。
“看招!”
玊心只觉腰窝一痒,一下子便弹了起来。
“玉容......”
经这样一下,玊心也醒了些酒,看清来人是玉容。
“姐姐!”
玉容焦急地大喊着。
“迟月阁主不见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