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慕予的手机震动起来时，她正在会议室审阅季度财报。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信息：【苏氏集团紧急股东大会，苏振国即将被罢免】。发送者匿名，但内容让她瞬间站了起来。

"会议暂停。"她甚至没等助理反应过来，已经抓起西装外套冲出了玻璃门。

电梯下降的二十八秒里，慕予的大脑飞速运转。这一个月来苏氏股价持续暴跌，苏振国四处求援却屡屡碰壁，但她没想到局势会恶化得这么快。更令她不安的是，这一切发生得太过顺利，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精准操控每个环节。

"去苏氏大厦，最快速度。"她对司机下令，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膝盖。车窗外，城市景色模糊成一片流光。

手机又震动起来，是小林发来的消息：【据内线报告，收购方代表已经进入苏氏大厦，身份不明，但持有超过40%的苏氏股份】。

慕予的眉头紧锁。40%？这不可能。苏家一直保持51%的绝对控股权，即使近期股价下跌，也不可能有这么大比例的股份易主。除非...

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她脑中闪现，但她立刻摇头否定。不，绝对不会是他。那个连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的人，那个在雷雨夜需要她抱在怀里安抚的人...

苏氏大厦前已聚集了不少记者。慕予从地下车库直乘专用电梯上楼，心跳随着楼层数字的增加而加速。当电梯门在顶层打开时，她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苏振国歇斯底里的吼声。

"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！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精神病院！"

慕予的脚步顿了一下，随后更快地向前走去。会议室的门虚掩着，她透过缝隙看到苏振国背对着门口，西装凌乱，正对着一个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破口大骂。那个男人修长的背影在阳光下形成一个剪影，手指间把玩着一支钢笔，姿态从容得近乎傲慢。

"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苏家？做梦！只要我还在一天——"

"你不在了一天，父亲。"男人的声音冷静而清晰，像一把出鞘的利剑，"根据股东大会表决，你已被解除董事长职务。顺便说，你挪用公款赌博的证据我已经交给了警方，他们应该快到了。"

这个声音——慕予的手猛地握紧门框，指甲深深陷入木质结构中。不可能，这绝对不可能...

仿佛感应到她的存在，男人缓缓转身，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，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。那张曾经苍白脆弱的脸，此刻带着锐利的锋芒；那双曾经空洞迷茫的眼睛，现在如鹰隼般锐利；那个需要她喂食、安抚的苏新皓，此刻西装革履地站在苏氏集团权力中心，脚下踩着苏振国的尊严。

"慕予。"他微微颔首，叫她的名字时没有一丝愧疚或慌乱，仿佛他们昨天刚在商务会谈上见过面，"正好，省得我稍后还要专程去向你解释。"

慕予的嘴唇颤抖着，却发不出声音。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，过去几个月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闪回——她为他做的每一顿饭，读的每一本书，流的每一滴泪，都成了最可笑的笑话。

"你...你..."苏振国突然大笑起来，转向慕予，"看到没有？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！他装疯卖傻利用你，现在连你也被他骗了！"他踉跄着走向慕予，眼中闪烁着绝望的疯狂，"帮我，我们一起对付他，慕苏两家联手——"

"我心甘情愿。"

慕予的声音很轻，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寂静的会议室里。苏振国的笑容凝固了，连苏新皓的眉毛也微微抬了一下。

慕予向前走去，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。她直视着苏新皓的眼睛，那里面的算计和冷静她太熟悉了——在商场上，她镜中的自己常有这样的眼神。

"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"她问，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，"是从我回国那天？还是更早？"

苏新皓唇角微扬："从你十五岁那年，告诉我你想吃城南的草莓蛋糕，我冒雨去买却遇到车祸开始。"他向前一步，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，"那天我躺在医院里，听着隔壁病房林美玲和她儿子庆祝我可能残废，突然明白了在这个家要么吃人，要么被吃。"

慕予想起苏新皓右腿内侧那道长长的疤痕，她曾无数次为那道疤心疼，却不知它竟是这场漫长复仇的起点。

"所以精神病院..."

"是我计划的一部分，虽然比预想的要...痛苦一些。"苏新皓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翳，但很快恢复清明，"但我需要彻底消失一段时间，让林美玲放松警惕，同时转移我名下的资产和股份。"

慕予突然明白了："那些股份...你早就开始布局了。"

"在你回国前六个月，我通过离岸公司收购了苏氏12%的流通股。"苏新皓走向会议桌，调出一组数据投影在墙上，"你打压苏氏股价的这一个月，我又通过三家空壳公司吸纳了28%。再加上我母亲留给我的10%..."他转向面如死灰的苏振国，"控股权就这么简单，父亲。"

会议室门被推开，两名警察走了进来："苏振国先生，你涉嫌挪用公款和商业欺诈，请跟我们走一趟。"

苏振国最后的挣扎是向慕予投去乞求的眼神，但慕予的目光始终固定在苏新皓身上。当警察带走苏振国后，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，空气凝固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。

"你利用我。"慕予陈述这个事实，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
苏新皓没有否认："我需要慕家的资源和影响力。"

"你知道我会帮你打压苏家。"

"我赌你会。"他走近她，近到能闻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，"但我没赌的是，你会那样...照顾我。"

慕予突然笑了，那笑容让苏新皓第一次感到不确定："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？我甚至在来的路上还在担心你，怕这场变故会影响你的'康复'。"她摇摇头，"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。"

苏新皓伸手想碰她的脸，但慕予后退一步避开了。他的手悬在半空，最终缓缓放下。

"我需要时间。"慕予转身向门口走去，"恭喜你得到苏家，苏董事长。"

"慕予。"苏新皓叫住她，"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今天收网吗？"

慕予停住脚步，没有回头。

"因为今天是我母亲去世十周年。"他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慕予熟悉的脆弱，但她不再确定这是否又是表演，"她临终前对我说，要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。"

慕予的肩膀微微颤抖，但当她再次开口时，声音已经恢复了商场女王特有的冷静："明天上午十点，我的律师会来和你讨论慕氏与苏氏未来的合作事宜。现在，恕我失陪。"

走出苏氏大厦时，阳光刺得慕予眼睛生疼。记者们蜂拥而上，麦克风几乎戳到她脸上。

"慕小姐，传闻苏氏易主有慕家在背后操控，您有何回应？"

"您与苏新皓先生是什么关系？"

"这次收购会如何影响慕苏两家未来的合作？"

慕予戴上墨镜，在保镖的护送下坐进车里。当车门关上的瞬间，她终于允许自己崩溃——泪水无声地滑落，但妆容一丝不苟；手指紧紧攥住座椅，但背脊依然挺直。这就是慕家继承人的修养，连心碎都要保持体面。

与此同时，苏氏大厦顶楼，苏新皓站在落地窗前俯视着慕予的车驶离。他掏出那部老式手机，发出第三条信息：【计划完成，但出现了意外变量】。

他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，想起慕予说"我心甘情愿"时眼中的决绝，突然不确定这场精心策划的复仇中，谁才是真正的赢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