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

心理咨询室弥漫着佛手柑精油的清香。苏新皓坐在米色布艺沙发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皮质扶手。慕予在等候区翻看杂志，隔着磨砂玻璃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。

"所以你是说，"周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，"第一次出现过敏反应是在十二岁生日那天？"

苏新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。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，连慕予都不知道。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，和记忆里母亲卧室的钟表声重叠。

"那天我提前放学回家，"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，"看到母亲和她的网球教练..."喉间的刺痛让他无法继续。十年来，那个画面始终清晰如昨——散落在地的女士衬衫，晃动的床幔，还有母亲看到自己时惊慌失措的脸。

周医生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，"所以你的身体将女性接触与背叛创伤建立了关联，除了..."

"除了慕予。"苏新皓看向玻璃外的身影，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，"她总是特别的。"

诊室的门突然被敲响。慕予探进头来，马尾辫有些凌乱，"抱歉打扰，但苏新皓的手机一直在震。"

苏新皓接过手机，屏幕上是二十多条未读消息。林小雨的对话框里赫然写着：「快看论坛！张晨疯了！」

他点开校园论坛置顶帖，瞳孔骤然收缩。标题用加粗红字写着《惊爆！模范兄妹竟是禁忌恋人》，配图是前天晚上他们在巷口接吻的照片。虽然画面模糊，但熟悉的人都能认出他们的校服和身形。

"怎么了？"慕予凑过来，洗发水的香气让苏新皓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。但当看清屏幕内容时，她的脸色瞬间煞白。

评论区已经炸开锅：

【302楼】早就觉得他们不对劲，哪有兄妹整天黏在一起的

【415楼】苏新皓不是有厌女症吗？原来是对亲妹妹发情啊

【503楼】这种乱伦狗应该退学！

慕予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，班级群不断弹出新消息。有人转发了匿名投稿的"证据"——去年运动会苏新皓给慕予擦汗的照片，图书馆里共用的耳机，甚至上周他们牵着手走出KTV的监控截图。

"我们去解释。"慕予抓住苏新皓的手腕，指尖冰凉，"现在就去教务处..."

"等等。"周医生突然开口，"你们需要更系统的应对方案。"他撕下便签纸写下一串号码，"这是我的记者朋友，专门做危机公关。"

回校的公交车上，两人并肩坐在最后一排。苏新皓发现慕予在发抖，脱下外套裹住她，"冷？"

"不是..."慕予把脸埋进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里，"我怕他们用最肮脏的词汇形容我们。"

苏新皓将她揽进怀里，这个动作引来前座女生惊恐的侧目。但他已经不在乎了，论坛里那些诅咒般的留言像毒蛇缠绕着心脏，而慕予的颤抖让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成为她的铠甲。

次日清晨的校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。他们刚踏进校门，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。走廊上的人群自动分开，仿佛他们身上带着瘟疫。慕予看到平时要好的女生迅速转身，而曾经向苏新皓请教题目的学弟露出嫌恶的表情。

"慕予！"林小雨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，手里举着单反相机，"我拍到张晨昨晚在打印店复印传单！"

照片里，张晨正将一叠印有他们接吻照的A4纸塞进书包。慕予浑身发冷，她从未想过那个阳光的篮球队长会阴险至此。

"教导主任找你们。"班长神色复杂地通知，"现在就去行政楼。"

教务处里，张晨正垂头站在墙边。看到他们进来，他抬头露出得意的冷笑。教导主任重重放下茶杯，"苏同学，解释一下这些照片。"

"我们没有血缘关系。"苏新皓声音平静，"慕予是领养的，这是领养证明。"他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，边缘有些发皱——整晚他都紧攥着这份证明。

主任扶正老花镜仔细查看，张晨的笑容僵在脸上。"这...这为什么没在档案里注明？"

"为了保护慕予。"苏新皓向前一步，"但现在，我们申请在升旗仪式上公开说明。"

慕予震惊地转头看他，这是他们昨晚在周医生指导下制定的计划。但真正听到他说出口，心脏还是揪紧了。

周一的升旗仪式格外沉闷。当校长宣布苏新皓要发言时，操场响起疑惑的骚动。慕予站在队列前排，看到苏新皓走上主席台的背影，挺拔得像棵不会弯曲的雪松。

"我和慕予同学，"苏新皓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操场，"确实没有血缘关系。"哗然声如潮水般涌起，他举起领养证明的复印件，"这是二十年前的领养文件。"

人群中的张晨脸色铁青，手指几乎要把校服口袋撕破。慕予深吸一口气，在众目睽睽下走上主席台。她握住苏新皓的手，感受到他掌心渗出的冷汗。

"但这不是重点。"她的声音清亮坚定，"重点是有心人利用偷拍照片和虚假信息进行诽谤。"大屏幕突然亮起，播放着张晨在打印店复印传单的监控视频。

操场沸腾了。张晨被保安带离时，狰狞的表情在镜头下一览无余。"你们这是侵犯隐私！"他的咆哮淹没在学生的惊呼中。

教导主任随后展示了论坛后台数据——所有匿名账号都指向张晨的IP地址。当看到自己用小号发布的恶毒评论被当众投影，张晨终于瘫坐在地。

"根据校规第七章第四条，"校长的声音铿锵有力，"张晨同学予以留校察看处分，论坛管理人员未尽审核义务记过处分。"

散场时，慕予被女生们团团围住。"对不起啊，我们不知道真相...""要帮忙整理证据吗？"她礼貌回应着，目光却追寻着苏新皓的身影。他站在梧桐树下，正在接周医生的电话。

"警方已经锁定发帖人的真实信息，"周医生的声音带着欣慰，"网络不是法外之地，那些传播最恶劣谣言的账号都会收到律师函。"

暮色渐沉时，他们坐在空荡荡的教室。夕阳把课桌染成蜜色，慕予把玩着苏新皓的校徽，"其实今天走上台时，我差点哭出来。"

"为什么？"苏新皓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。

"因为..."慕予转头看他，"你明明最讨厌被人关注，却为了我站在所有人面前。"

苏新皓的指尖停在她耳畔，"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。"他打开手机相册，是十年前偷拍的画面——小学毕业典礼上，慕予在台上哭成小花猫，他躲在柱子后悄悄拍照。

"从第一次见到你，我就想保护这个哭包。"他轻笑，"现在不过是换种方式保护。"

慕予的眼泪终于落下，砸在苏新皓的手背上。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珠，这个吻温柔得令人心碎。教室后门突然传来快门声，他们转头看到林小雨吐着舌头逃跑："这张不公开！我发誓！"

晚风拂过空荡的校园，公告栏贴着新的处分通知。在无人注意的角落，有人用粉笔画了颗小小的爱心，旁边写着：真爱无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