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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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中的琴房余温未散，慕予指尖还残留着苏新皓掌心的温度。庭院里的玉兰香被夜风揉碎送进窗棂时，她听见楼下传来瓷器相撞的脆响——母亲又在筹备春日茶会了。

三日后。慕宅西厅。

十二扇珐琅彩窗将阳光滤成琥珀色，慕予端坐在路易十五风格的鎏金椅上，看着水晶杯里的洛神花茶漾出血色涟漪。对面戴玳瑁眼镜的男人正在分析美股走势，袖扣上的黑玛瑙闪着冷光。

"慕小姐对毕加索蓝色时期的画作也有研究？"林景明突然倾身，松木香调的古龙水扑面而来。他食指上的蛇形戒指擦过慕予手背，"听说您最近在修复德拉克罗瓦的《自由引导人民》？"

慕予瞥见母亲在茶色玻璃后微笑，嵌着翡翠的檀香扇开合如捕蝶网。她故意碰翻骨瓷杯，滚烫的茶水在林景明定制西装上漫开暗色水痕。

"抱歉，我去换件衣服。"

画室松节油的气味让她稍稍喘过气。慕予站在绷好的画布前，正要调钴蓝色颜料，突然听见背后传来皮鞋碾过亚麻籽的声响。林景明倚着门框，指尖转着从她颜料箱摸走的刮刀。

"真可惜。"他抚摸着画中举旗女子的裙摆，刮刀在油画表面划出裂痕，"自由这种东西，在紫外线照射下总会显露出底色。"

慕予握紧画刀时，窗外传来熟悉的钢琴声。是肖邦的《冬风练习曲》，但每个重音都带着挑衅般的变奏。她看见苏新皓坐在庭院喷泉池边弹奏便携式钢琴，琴谱被风掀起的瞬间，露出用红笔圈出的诡异符号。

"看来你的骑士先生很着急。"林景明突然贴近她耳畔，"猜猜他什么时候会发现，那台施坦威里的..."

爆炸般的琴音戛然而止。苏新皓拎着琴槌站在画室门口，白衬衫溅满泥点，像是刚从后山玫瑰园跑来。他晃了晃手里闪着金属光泽的微型装置，电线垂落如绞刑绳。

"慕姨说琴房要换新钢琴。"少年笑得人畜无害，却把监听器轻轻放在林景明西装口袋，"不过这种德国产的监听设备，还是更适合林先生这样的...古典音乐爱好者？"

午夜钟声敲响时，慕予在丝绸被褥间辗转反侧。月光将梧桐树影投射在天花板上，忽然有细碎砂砾打在窗棂。她掀开蕾丝窗帘，看见苏新皓像少年时那样攀着树干，指节被树皮蹭得通红。

"你疯了？这是三楼！"

"上个月就试过。"苏新皓翻进阳台，怀里抱着淋浴器拆下来的金属水管，"看这个。"他把水管对准月亮，管壁上赫然刻着慕家族徽与日期——1927.4.12。

慕予突然想起老管家说过，祖宅热水系统是曾祖父请德国工程师打造的。苏新皓旋开水管接头，倒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，紫外灯光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德文。

"《慕氏家族信托补充条款》..."她指尖发抖，"若直系后代在25岁前完成指定艺术成就，可自主选择..."

窗外惊雷炸响，暴雨骤然而至。苏新皓浑身湿透地跪坐在羊毛地毯上，用美工刀划开慕予的枕头。鹅绒纷飞中，他扯出藏在夹层里的微型发射器，金属外壳上刻着林氏集团的鹰隼标志。

"从你上周发脾气砸花瓶开始。"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淤青，"我翻了慕家近三十年所有慈善拍卖记录。"少年从防水袋里抽出拍卖图册，某页用红圈标注着《肖邦手稿·第23号前奏曲》。

雨声中夹杂着密码破译的沙沙声。慕予看着苏新皓将琴谱复印件拼成六边形，紫外线扫过她昨日被割伤的手指，血液中的铁元素在特殊纸张上显影出暗红色路线图。

"你父亲书房的《富春山居图》后面。"苏新皓的呼吸喷在图纸上，"藏着慕家初代家主的自画像，瞳孔里应该刻着..."

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。苏新皓迅速卷起图纸塞进水管，抓着梧桐枝纵身跃下。慕予扑到窗边时，只见少年在雨幕中举起右手——掌心画着褪色的笑脸涂鸦，是高三那年她用荧光笔在他石膏上画的。

暴雨持续到黎明。慕予在晨光中打开琴盖，发现所有黑键都被贴上银杏叶形状的金箔。当她试着弹奏《月光》时，中央C键突然陷下去，弹出暗格里的老式胶卷盒。

冲洗出来的照片让她浑身发冷：二十岁的母亲穿着婚纱，站在慕宅相同的位置，脚下踩着被剪断的钢琴线。照片背面用德文写着："当第八十八根琴弦断裂时，笼中鸟会看见月亮的背面。"

阁楼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。慕予握紧苏新皓昨夜塞给她的黄铜钥匙，听见自己心跳与座钟齿轮咬合声逐渐重合。晨光穿过彩色玻璃，在她手背拼凑出模糊的凤凰图腾——那是苏家族谱里记载的"破茧者"标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