办公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的金线，景星灼盯着飘在光束里的粉笔灰，突然想起前天运动会时扬起的红色跑道颗粒。当时他伸出去的脚踝还残留着异样的灼热——凌宴如摔倒在塑胶跑道边缘时，运动裤撕裂的声响混着四周惊呼，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目光上。
"凌宴如的腿伤恢复得如何？"班主任的保温杯升起袅袅蒸汽，在秋日的凉意里织出蛛网般的白雾。景星灼感觉后颈刺痒，仿佛又回到昨天夜晚：凌宴如扶着自行车后架单脚跳下来，石膏白的脚踝在暮色里晃成一道虚影。他记得自己攥着车把的手掌如何沁出冷汗，车铃铛在颠簸中发出断续的颤音，像某种告密的心跳。
凌宴如将裤腿卷至膝盖的动作干脆利落，结痂的伤口像枚暗红色邮票贴在皮肤上。"医生说下周能拆纱布。"他的声音平稳得仿佛在陈述实验数据，景星灼却注意到他扶桌沿的指节微微发白。班主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，突然抽出物理竞赛报名表："市里临时新增双人实验赛，你们组队。"
走廊西侧的落地窗正在吞吐夕阳，火烧云把两人的影子拉长又叠合。景星灼数着凌宴如的脚步，发现他左腿落地的节奏总比右腿快0.3秒——这个发现让他喉咙发紧，就像昨天目睹对方踉跄时，胸腔突然炸开的酸涩感。三片银杏叶乘着风贴窗滑落，他猛地拽住凌宴如的书包带。
"这次实验赛！我就不信......"尾音被穿堂风撞碎在廊柱间。恰有夕照穿透云层，将景星灼笼进蜂蜜色的光茧。他乱翘的发梢泛起金边，校服领口漏出的锁骨盛着晃动的光斑，整个人像被点燃的镁条般刺目。凌宴如转身时带起的气流掀开他额前碎发，露出眉骨处昨天被颁奖台铁架划出的浅痕。
景星灼正要继续放狠话，却发现凌宴如的目光凝固在自己眼角——那里有粒小痣，藏在碎发阴影里像未燃尽的火星。他忽然想起昨夜路灯下，凌宴如跳下自行车时带起的衣摆，露出腰间一小片皮肤，同样缀着淡褐色的印记。当时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揉成一团乱麻，而现在夕照正将两道影子焊死在瓷砖接缝处。
"赌什么？"凌宴如的声音比平时低半度。景星灼嗅到他身上飘来的碘伏气息，突然注意到对方白衬衫第二颗纽扣缠着医用胶布——那是昨天被他扯掉的纽扣，此刻正反射着细碎的金光。五楼传来物理实验室关窗的声响，晚风卷着草稿纸扑在他们脚边，某张纸上画着歪斜的抛物线，终点处洇着星点血迹。
凌宴如突然逼近半步，景星灼的后腰撞上消防栓玻璃柜。透过蒙尘的玻璃，他看见自己映在对方瞳孔里的倒影正被暮色浸透。"如果我总分更高..."凌宴如的指尖擦过他卫衣抽绳，绳结上还沾着昨天沙坑里的石英砂，"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。"
暮色突然变得粘稠，走廊顶灯亮起的瞬间，景星灼看见凌宴如耳尖漫开霞色。远处传来器材室铁门关闭的闷响，像某种隐秘的共鸣。他抓住飘到眼前的草稿纸，背面是凌宴如的字迹，电磁学公式间隙画着个摔倒在地的小人，旁边标注着精确的抛物线方程——正是前天运动会的场景数据。
风突然转向，那张草稿纸挣脱手指飞向窗外。景星灼扑到窗边时，看见凌宴如正仰头望着飘远的纸张，喉结在暮光中滑动出克制的弧度。夕阳将他的睫毛染成琥珀色，垂落的阴影里藏着景星灼从未见过的笑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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