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的白炽灯在景星灼额前投下细密汗珠，他攥着粉笔的手指骨节发白，黑板上三阶偏微分方程正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演算区域。凌宴如站在三米外的另一块黑板前，修长手指拈着半截粉笔，雪白衬衫领口别着的金色校徽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痛。
"你追得比上次紧。"凌宴如的声音裹着玻璃器皿般的清冷，粉笔灰簌簌落在袖口。景星灼盯着他腕间晃动的翡翠玉镯，那抹水色在公式森林里时隐时现，像道永远够不到的月光。
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。
实验楼顶棚的排水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景星灼踩着积水冲进走廊时，正撞见闪电劈开天穹。惨白电光里，那个永远挺拔如青竹的身影蜷缩在器材室拐角，湿透的白衬衫紧贴着蝴蝶骨，腕间淤青混着雨水在瓷砖上蜿蜒成淡红的溪流。“凌宴如！凌宴如！”一阵焦急的喊声传来，景星灼大步向前走着，不时环绕四周，寻找着凌宴如的身影。
"别过来！"凌宴如的嘶吼混着雷声在走廊炸开。景星灼僵在原地，看着对方发颤的指尖正徒劳地拼凑满地玉镯的碎片。翡翠断面对映着应急灯幽绿的光，让他想起上个月他腿伤时，景星灼扶起他的手上似乎戴着这个玉镯，镯身流转的温润水色。
雨幕中突然炸响的闷雷让凌宴如猛然瑟缩，景星灼这才注意到他左腕内侧新鲜的针孔，五个泛紫的月牙形掐痕正从衬衫袖口探出来。碎玉锋利的边缘割破凌宴如指尖，血珠滴在瓷砖上绽开细小的花，仿佛一朵朵玫瑰艳丽的绽放。可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将碎片往心口按。
"母亲最后握着它的时候...血也是这样从监护仪里漫出来的。"凌宴如突然笑起来，潮湿的黑发黏在苍白的脖颈，"他们说天才不该被情绪拖累，可公式推导不出玉镯摔碎时的抛物线——"
景星灼的校服外套落在对方肩头时，凌宴如触电般往后缩，后脑勺重重磕在消防栓上。记忆突然倒带回昨天的实验室，当时凌宴如解开最后一道光子晶格难题时，玉镯撞在黑板上发出的清脆声响。原来那时翡翠内部就已经裂开了蛛网般的纹路，像极了此刻实验楼外被闪电撕碎的夜幕。
"救护车鸣笛响了十七次，我数着翡翠表面的冰裂纹路等待着奇迹，可却并没有奇迹发生。"凌宴如突然抓住景星灼的手腕，指尖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，"公式算不出心跳停止的临界值，就像我算不出...算不出要怎么才能不弄碎她留下的最后一块拼图。"
积雨云深处滚过闷雷，景星灼望着蜷缩在阴影里的人。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天之骄子此刻碎成满地狼藉，白衬衫下露出的腰线处有道新鲜擦伤，旁边还粘着竞赛场馆外梧桐树的碎叶——原来今天最后一道压轴题对决时，凌宴如突然离场不是傲慢，是藏着这么重的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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