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利店玻璃窗凝着白雾，把凌晨三点的街景晕染成模糊的水彩画。景星灼捏着竹签戳了戳萝卜块，海带结在昆布汤里载沉载浮，蒸腾的热气将他眼尾染成淡红。
"ICU一天探视费够买三百份关东煮。"他突然开口，塑料勺磕在碗沿发出脆响。凌宴如抬眼时，看见对方校服领口露出的锁骨在轻微震颤，像被雨打湿的蝶翅。
警报来得猝不及防。景星灼手中竹签"啪"地折断，整个人突然弓成虾米。他右手死死揪住左胸衣料，指节在荧光灯下泛出青白："外套...右边口袋..."
凌宴如撞翻了凳子。帆布外套残留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，他在内侧口袋摸到圆柱体金属罐——表面凝结的水珠沾了满手，凉意却顺着血管直窜心口。
"摇...五下..."景星灼的指令被喘息切割得支离破碎。凌宴如跪在他腿间完成摇晃动作时，发现对方黑色毛衣上沾着几点关东煮汤汁，深褐色的痕迹正在织物纤维里晕开。
药雾喷出的瞬间，景星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借力。少年冰凉的唇擦过凌宴如虎口，吸入器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。玻璃门外有救护车呼啸而过，红蓝闪光掠过景星灼汗湿的额角，将瞳孔映成破碎的琉璃。
"吓到了？"十分钟后景星灼靠着自动贩卖机轻笑，指尖摩挲着药罐浮雕的生产日期。凌宴如盯着他颈间随呼吸起伏的银链——十字架坠子卡在锁骨凹陷处，随每次喘息微微发颤，像随时会振翅飞走的白鸽。
便利店收银机发出叮咚脆响，凌宴如悄悄把备用吸入器塞进书包夹层。晨雾漫过街道时，他记住了药瓶铝壳特有的棱角纹路，以及景星灼发病时瞳孔收缩的弧度。
第二天，回到学校后，班主任告知下周将进行物理竞赛决赛，通知他们做好准备。
时间跳转到比赛结束后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监控摄像头闪着微弱的红光，将电梯里的画面切割成无数像素点。景星灼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壁，喉间发出拉风箱般的喘息声，冷汗顺着苍白的脖颈滑进校服领口。
"坚持住。"凌宴如跪在他身前摸索书包夹层，指尖触到圆筒状的药瓶时竟有些发抖。黑暗像浸了墨的棉花塞满电梯间，他闻到景星灼校服上残留的消毒水味道，混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。
金属碰撞声突兀响起，景星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那只手冷得像刚从雪地里捞出来，指甲几乎掐进凌宴如的皮肤："别...别开手机..."
凌宴如这才想起电梯故障时不能使用电子设备。他反手握住对方颤抖的手指，触到凹凸不平的茧子——那是长期握笔留下的痕迹。今天决赛考场里，景星灼解题时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拖出的墨痕突然浮现在脑海，深蓝色的，像午夜的海。
"张嘴。"他旋开吸入器的盖子，凭着记忆摸索对方的脸。指尖先碰到湿润的睫毛，然后是滚烫的颧骨，最后是紧抿的唇。景星灼的呼吸喷在他虎口，灼热的气流里裹着支离破碎的音节："...宴如..."
这两个字像通了电的琴弦，震得凌宴如脊椎发麻。一周前医院走廊的荧光突然刺破黑暗——那天他陪着景星灼守夜，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关东煮在记忆里冒着热气，景星灼被热汤熏红的脸比樱花更艳。
"吸气！"他捏住药瓶往对方唇间送，手腕却被更大的力道扣住。景星灼的膝盖顶在他腿侧，温热的鼻息近在咫尺："备用吸入器...今早给ICU的父亲了..."
凌宴如感觉心脏被人攥住。掌心的塑料药瓶硌得生疼，他忽然想起决赛前夜整理的错题集，景星灼用红笔在电磁感应定律旁批注：闭合回路切割磁感线时，电流方向由右手定则判定。
就像此刻，他的右手正贴着景星灼剧烈起伏的胸口。心跳声穿过校服布料，与他的脉搏共振成相同的频率。黑暗中视觉失效，其他感官却疯狂滋长，他闻到对方发梢的橙花香，那是上周自己落在竞赛教室的洗发水味道。
"还有七分钟。"景星灼突然开口，沙哑的声音里带着笑，"你心跳好快。"他的指尖划过凌宴如腕间的青筋，在脉搏处轻轻一按，"像那天在便利店..."
“景星灼...”凌宴如呜咽的声音响起，黑暗中有几滴泪划过，“哭什么...”景星灼的声音虽小却有力量，“别...担心...”他安慰的笑笑，却紧接着没了声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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