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停尸房的铁门在谢昭面前自行开启,门轴转动声像是垂死者的呻吟。
阴冷的白雾从门缝涌出,露出里面成排的玻璃培养舱——每个舱内都悬浮着一具与谢昭完全相同的躯体,区别仅在于左眼的伤痕:有的被铜钱覆盖,有的插着槐树枝,最古老的那具甚至镶嵌着青铜眼罩。
"欢迎来到质检车间。"燕无咎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血迹,在某个培养舱前驻足,"看看这个失败品。"
舱内悬浮的是个少年版谢昭,左眼被缝进了一本微型《阴阳簿》。当燕无咎敲击玻璃时,那本簿子突然自动翻页,露出里面用血写的批注:
**"永昌三年,因怜悯妖物导致瘟疫扩散——报废处理"**
谢昭的左手小指突然剧痛,那段被红线强行灌输的记忆在脑中炸开——
**[闪回]**
**少年时期的自己跪在雨巷,给濒死的猫妖喂血。结果妖血变异,三天内让半座城的百姓浑身长满猫毛窒息而死。燕无咎赶来时,自己正抱着尸体喃喃自语:"不如把悲悯当掉......"**
"想起来了吗?"燕无咎的指尖划过培养舱编号牌,"每个舱都是你亲自签字报废的。"
灯光突然闪烁,所有培养舱的液体同时沸腾。那些"谢昭"齐刷刷睁开眼睛,数以百计的虹膜刀纹将空气切割出蛛网般的血痕。
"他们很生气。"燕无咎后退半步,白大褂变成青铜铠甲,"毕竟被同类处决是种侮辱。"
第一个冲出来的标本直接贯穿了谢昭的腹部。那是个军官装扮的自己,左眼嵌着带血刺刀。谢昭咳着血抓住对方手腕,发现刺刀上刻着行小字:
**"民国廿六年,南京,心软放过日军阴阳师——致死三十万亡魂无法超生"**
标本们如潮水涌来。每具身体都带着某个时空的惨痛记忆,攻击时左眼会投射出当时的场景。谢昭在记忆洪流中踉跄后退,直到脊背撞上中央控制台。
屏幕突然亮起,显示着当前世界线的恶念浓度:
**97.3%——即将突破临界值**
"现在明白为什么要监管了?"燕无咎的铠甲被标本撕得粉碎,露出底下由契约文书组成的躯体,"每当悲悯压不住恶念,就需要一个谢昭来——"
"——重启世界。"谢昭突然抢过控制台上的青铜钥匙,插进自己左眼,"但这次换个方法。"
钥匙转动的声音响彻停尸房。所有标本突然僵住,它们的左眼自动剥离,在空中聚合成一团金光。谢昭的虹膜刀纹疯狂旋转,将金光压缩成枚青铜钱——正是燕无咎缺失的那截指骨形状。
"你......"燕无咎的文书躯体开始崩解,"竟然把分散的悲悯收回来了?"
槐树的根须突然刺穿天花板。枝条缠住即将消散的燕无咎,尖端开出妖艳的红花。谢昭将铜钱按在槐树主干上,树皮顿时浮现出完整的《无间契》全文。
最后一行原先被血迹遮盖的内容终于清晰:
**"若担保人自愿成为监管者,典当关系即刻终止"**
"契约解除。"谢昭扯下槐树花塞进燕无咎心口的烙印,"这次换我来追讨利息。"
红花绽放的瞬间,所有培养舱轰然炸裂。燕无咎残缺的手指重新生长,而谢昭的左眼里——
一株嫩绿的新芽正从瞳孔中央抽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