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钱草（下）

铜钱草枯萎的瞬间，七名昏迷者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他们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铜钱形状，眼白部分爬满了细密的契约条文。最年长的那位缓缓抬起手，指尖竟生出青铜色的草芽，轻轻一划就在空中刻出血字：

**“典当逆转开始。”**

谢昭的左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——那些被烧毁的契约条文，正在他眼球表面重新浮现！燕无咎猛地拽过他手腕，将戒指按在渗血的左眼上：

“别看字！这是反噬！”

戒指上的青铜纹路突然活了过来，化作无数微型锁链缠住谢羽的眼球。锁链与契约文字相撞，迸发出刺眼的火花。昏迷者们却齐声笑了起来，他们的笑声里夹杂着无数个谢昭的声音：

**“疼吗？当年我们亲手签下这些条款时，比这疼千万倍——”**
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。所有枯萎的铜钱草灰烬重新组合，在空中凝成一本巨大的《无间契》虚影。书页哗啦啦翻动，最终停在写着谢昭名字的那页——

原本的条款正在被某种力量改写，墨迹扭曲成新的文字：

**“现世谢昭自愿承担所有时空的痛苦记忆，即刻生效。”**

燕无咎心口的嫩芽突然暴长，翠绿的枝条刺破白大褂，顶端开出一朵青铜色的花。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，花瓣上浮现出细密的影像——

**[记忆回溯]**

**每个时空的谢昭在签完契约后，都会偷偷将最痛苦的记忆抽离出来，封印在燕无咎体内。那节缺失的手指，正是第一个记忆封印的容器……**

“原来你一直在……”谢昭的嗓音沙哑。

燕无咎扯开被枝条撑裂的衣襟，露出心口已经完全盛开的铜钱花：“悲悯之力……本来就会相互吸引。”

七名苏醒者突然同时抬手，他们的指尖射出铜钱草组成的红线，精准刺入谢昭的左眼！剧痛中，三百年来所有被典当的痛苦记忆如洪水般涌入——

**[永昌三年]** 他抱着浑身长满猫毛的孩子跪在雨里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悲悯成为瘟疫催化剂……

**[崇祯七年]** 为镇压暴走的亡魂，他亲手将整个村庄活祭给黄泉……

**[民国廿六年]** 放过日本阴阳师的代价，是三十万亡魂永世不得超生……

每一段记忆都带来新的铜钱草从谢昭皮肤下钻出，转眼间就将他裹成茧蛹。燕无咎的青铜戒指突然炸裂，里面飞出一把微型钥匙，直插谢昭左眼的契约文字——

“现在！”他咳着血大喊，“用你的血改写条款！”

谢昭咬破舌尖，一口血喷在眼球的契约上。鲜血与文字相融，竟重新组合成新的句子：

**“所有痛苦记忆转化为纯净悲悯，即刻生效。”**

包裹全身的铜钱草突然绽放，每片叶子都化作金光融入大地。七名苏醒者眼里的铜钱纹路渐渐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的泪光。

燕无咎心口的花朵凋零，结出一串青铜果实。他摘下一颗按在谢昭完好如初的左眼上，轻声道：

“恭喜。”

“现在你真正拥有完整的悲悯之力了。”

微风拂过，最后一片铜钱草灰烬在空中组成短暂的谢幕词：

**“典当终止，契约解除。”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