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时,沈倾正在VIP病房的窗前数楼下的人头。第三十七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过喷泉时,主治医师推门进来,手里捏着那份她等了半个月的配型报告。
"沈小姐,好消息。"医生推了推眼镜,"找到完全匹配的心脏供体了。"
沈倾涂着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窗台上轻轻一颤。三个月前她在慈善晚宴晕倒,被诊断出患有罕见的心肌病变。父亲动用所有人脉寻找配型,但0.03%的匹配概率让所有专家都摇头。
"什么时候手术?"她转身时,真丝睡袍在腰间旋出漂亮的弧度。
"三天后。"医生犹豫片刻,"不过捐赠者要求严格保密。"
沈倾点点头,没注意到医生白大褂下发抖的手指。她摸出手机想给林时发消息,又想起他今天值夜班。屏幕上是他们上周在护工休息室的合影,她穿着六万块的连衣裙靠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旁,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。
手术前夜,林时破天荒请了假。他骑着二手电动车来接沈倾时,后备箱里装着野餐篮和毛毯。
"去哪?"沈倾把脸贴在他后背,闻到他工牌上残留的碘伏味道。
"秘密。"林时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温柔,却比平时低沉。电动车穿过半个城市,停在郊外的湿地公园。林时从口袋里掏出眼罩:"数到一百再摘。"
当沈倾数到九十七时,有微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。眼罩滑落的瞬间,成千上万的萤火虫在他们周围亮起,像一场突然降临的星雨。
"你上次说想看萤火虫。"林时的喉结在月光下滚动,"我找了三个星期才找到这个地方。"
沈倾转身时撞见他通红的眼眶。她想问怎么了,却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所有疑问。这个吻带着咸涩的泪水味道,林时的手指插进她发间,用力得像是要把她刻进骨髓。
"我爱你。"分开时林时声音嘶哑,"比爱我的生命还要爱。"
手术当天,沈倾在麻醉生效前一直盯着手术室大门。她总觉得林时该来送她,可手机里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"今晚加班"。当麻醉剂推入静脉时,她恍惚听见隔壁手术室传来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。
醒来是在七十二小时后。沈倾睁开眼就看见母亲哭红的眼睛和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。她的胸腔里跳动着陌生的心脏,有力而规律,像某种温柔的叩击。
"捐赠者是谁?"她虚弱地问。
父亲按住她的手:"匿名捐献,医院不肯透露。"他顿了顿,"是个意外死亡的年轻人,各项指标都完美匹配。"
沈倾出院那天,医院走廊的电视正在播放社会新闻。某男子在湿地公园溺水,打捞三天才找到尸体。画面一闪而过,她却认出那个模糊的侧影——和林时带她看萤火虫时穿的是同件格子衬衫。
"林时呢?"她突然抓住护士的手,"心外科的林时护工在哪?"
护士的眼神躲闪:"他...辞职了。"
沈倾的世界在那一刻裂开缝隙。她开始疯狂拨打林时的电话,造访他租住的公寓,甚至找到他乡下的老家。但那个总对她微笑的护工就像人间蒸发,只在她胸腔里留下持续跳动的心脏。
直到一年后的清明,沈倾收到一个泛黄的快递盒。寄件人栏写着"林时",邮戳日期却是她手术前一天。盒子里装着一本日记,一枚萤火虫标本,和一份签了字的器官捐献协议。
"今天做了最终配型,医生说完全匹配。沈倾有救了..."日记最后一页写着,"但别告诉她。就让她以为我是个负心人,总比知道真相好。"
沈倾跪在地上,听见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。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颗心会在听到《小星星》时莫名抽痛——那是林时总在值班时哼的歌。为什么经过奶茶店会突然流泪——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。
窗外春雨淅沥,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协议上"心脏活体捐献"那行字。原来最痛的爱情不是生离死别,而是你的心跳成了我活着的证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