霓虹灯将"夜阑珊"三个字映照得妖冶夺目，姜烟对着化妆镜补上最后一抹口红。镜中的女人有着精致的瓜子脸，眼尾微微上挑，涂着暗红色的唇膏，像一朵盛放的玫瑰，带着刺。
"姜烟，VIP3号包厢，点名要你。"领班推门进来，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，"听说是徐氏律所的合伙人，你可要好好表现。"
姜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。徐氏律所，这座城市最顶尖的法律机构，能进去的都是人中龙凤。她抿了抿唇，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，起身时顺手将桌上一瓶抗抑郁药塞进了包里。
推开包厢门的那一刻，姜烟立刻捕捉到了那个与众不同的身影。其他男人都穿着休闲装，唯独他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，领带系得一丝不苟，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，眼神清明得与这纸醉金迷的场所格格不入。
"徐律师，这就是我们夜阑珊的头牌姜烟小姐。"领班谄媚地介绍道。
徐安抬眼，目光如炬。姜烟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，她讨厌"头牌"这个称呼，却无法反驳。这就是她的工作，陪酒、陪笑，偶尔也陪睡——如果价钱合适的话。
"姜小姐。"徐安微微颔首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，"听说你钢琴弹得不错？"
姜烟愣了一下。很少有人知道她会弹钢琴，那是她为数不多保留的过去痕迹。"略懂皮毛。"她谨慎地回答。
"能请你弹一曲吗？"徐安指了指角落里那架落灰的三角钢琴，"莫扎特的K.330，会吗？"
姜烟的心脏猛地收缩。那是她母亲生前最爱的曲子。她不由自主地走向钢琴，手指轻触琴键，熟悉的旋律流泻而出。弹到一半，她发现徐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钢琴旁，目光专注地望着她。
"弹得很美。"曲终时，徐安轻声说，"像你一样。"
姜烟几乎要笑出声来。这种恭维她听得太多了，但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，却莫名让她耳根发热。她抬眼看他，发现他的眼神里没有轻浮，只有纯粹的欣赏。
那晚之后，徐安成了夜阑珊的常客。他总是点姜烟陪酒，却从不越界，只是安静地听她说话，偶尔谈论音乐和文学。姜烟逐渐放下了防备，甚至开始期待他的到来。
三个月后的一个雨夜，徐安在送姜烟回家的车上突然开口："我想请你吃顿饭，不在夜阑珊。"
姜烟的手指绞在一起，"徐律师，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..."
"我知道，"徐安打断她，"但我想认识真正的姜烟，不是夜阑珊的头牌。"
就这样，他们开始了隐秘的约会。徐安带姜烟去听交响乐，去美术馆，去那些她曾经熟悉如今却已陌生的地方。姜烟则带徐安去她喜欢的巷子里的老书店，去江边看日落。他们像普通情侣一样牵手、拥抱，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。
"为什么是我？"有一天姜烟忍不住问，"你身边应该有很多优秀的女性。"
徐安沉默了一会儿，"因为你看我的眼神里没有算计。在律所，每个人接近我都有目的，包括我的前女友。"他苦笑了一下，"她和我分手是因为我没能帮她父亲打赢官司。"
姜烟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胃部传来，她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。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了，她一直以为是压力导致的胃痉挛。
徐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"你不舒服？"
"没事，"姜烟勉强笑了笑，"可能是吃坏了东西。"
第二天，姜烟独自去了医院。检查结果出来时，医生严肃的表情让她明白了什么。
"姜小姐，从CT结果看，你的胃部有一个肿瘤，已经发展到晚期..."
后面的话姜烟已经听不清了，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响声。28岁，胃癌晚期，医生说她最多还有半年。
那天晚上，徐安发信息约她见面，姜烟盯着手机屏幕，眼泪模糊了视线。她爱他，正因为爱他，她不能拖累他。一个陪酒女，一个绝症患者，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美好的感情？
但最终，她还是赴约了。她太贪恋他的温暖，哪怕多一天也好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姜烟开始偷偷吃药，忍受着越来越频繁的疼痛。徐安工作很忙，接手了一桩重大商业案件，常常加班到深夜。他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，姜烟却松了口气，这样她就能更好地隐藏病情。
然而命运从不仁慈。一天晚上，徐安突然出现在夜阑珊，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"出来一下。"他拉着姜烟的手腕，力道大得让她生疼。
后巷里，徐安松开手，声音冰冷："我刚刚看到你和夜阑珊的老板在停车场。"
姜烟的心沉了下去。她是去找老板借钱的，医药费已经快掏空了她的积蓄。但她不能告诉徐安真相。
"你误会了，我们只是..."
"只是什么？"徐安冷笑，"我给了他五万块，他就什么都说了。你一直和他保持着关系，对吗？"
姜烟如遭雷击。老板竟然这样污蔑她！但她无法辩解，难道要告诉徐安她是因为得了绝症才需要钱吗？
"徐安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..."
"够了！"徐安打断她，"我以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，原来是我太天真。"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，"我们结束了。"
看着徐安决绝离去的背影，姜烟瘫坐在地上，胃部传来撕裂般的疼痛，但比起心里的痛，这根本不算什么。
分手后的日子如同行尸走肉。姜烟的病情急剧恶化，不得不入院治疗。她拒绝化疗，只接受最基本的止痛治疗。病房的窗外能看到徐安工作的那栋高楼，她常常望着那里发呆。
一个月后的深夜，姜烟突然大出血，被紧急送进ICU。弥留之际，她请求护士联系了一个人。
当徐安冲进医院时，姜烟已经奄奄一息。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得脱形的女人是曾经光彩照人的姜烟。
"怎么回事？"他颤抖着问医生。
"胃癌晚期，她拒绝积极治疗已经很久了。"医生叹息道，"她一直在等你。"
徐安的世界轰然倒塌。所有的线索突然串联起来——她苍白的脸色，偶尔的疼痛表情，还有那天她与夜总会老板的会面...
他跪在病床前，握住姜烟冰凉的手，"对不起，我不知道..."
姜烟微微睁开眼睛，嘴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，"别哭...律师先生..."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，"我很高兴...最后见到的人是你..."
"别说了，你会好起来的，"徐安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，"我带你出国治疗，找最好的医生..."
姜烟轻轻摇头，"徐安...能帮我弹一曲吗？K.330..."
病房里没有钢琴，徐安只能轻声哼唱起来。姜烟慢慢闭上眼睛，嘴角带着微笑，仿佛只是睡着了。
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音。
徐安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，肩膀剧烈颤抖。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，她弹钢琴的样子，那么美，那么骄傲，像一朵在污泥中绽放的花。
而现在，这朵花凋零了，因为他的不信任，因为他的骄傲与偏见。
窗外，天亮了。第一缕阳光照进来，落在姜烟平静的脸上，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。
徐安终于明白，有些错误，一生都无法弥补；有些人，一旦失去，便是永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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