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二十八章：风落无声时
小曦这几天的状态有些不一样。
她自己没察觉，但身边的人却多少察觉到了。她不再总是眉头紧蹙，也不再把话语压得那么冷硬。连办公桌上的水杯都从黑白陶瓷换成了透明玻璃，杯中那株懒洋洋泡着的薄荷叶，在阳光下微微浮动，像她这几日心绪中柔软的一丝涟漪。
这一切的转变，张敏聪都看在眼里。
他没说什么，依旧像往常那样不多话、不打扰。但偶尔在会议结束后会等她一句：“下班一起？”
她如果点头，就并肩走；不点头，他也不会追问。
某种默契就这样在不言中生长，像春日悄悄爬上窗台的牵牛花，一圈一圈绕上来，谁也没注意它什么时候开出第一朵花。
那天晚上，他们一起去了一家老旧的小书店。
书店在一栋老楼二层，门口吊着一盏暖黄的灯笼，纸面已有些褪色，风吹着轻轻摆动。
“这地方我以前经常来。”小曦站在门前，语气里难得带了点回忆，“大学的时候，常在这里挑书。有时候一个下午就窝着，看完一本。”
张敏聪看着她：“那你大学时，是不是比现在温柔点？”
小曦一笑：“你以为我是被生活磨砺后才变硬的吗？”
“那你以前就这样？”他似笑非笑。
“我以前更糟。”她低声说，“我以前根本不信人。”
书店很安静，店员是个年纪很大的阿姨，戴着老花镜坐在角落翻书。小曦带他穿过狭窄的过道，一排排书架像时间的缝隙，透出旧纸张的味道。
她选了一本散文集，递给他看：“我当时第一次看这个作者，就在这家书店。”
“这本你还记得？”
“因为我在某一页上偷偷写了自己的名字。”
张敏聪翻开书本，果然在第六十八页角落，用铅笔写着两个轻淡的字：“曦初”。
“你以前叫这个名字？”
“是我想给自己的名字。”她笑着，“但从没敢真正用过。”
张敏聪把那页轻轻合上，像是在替她守住一个秘密。
他们在靠窗的位置坐下。玻璃窗外是朦胧的夜街，灯光稀疏，人影斑驳。她坐在光下翻书，他斜倚着看她，许久没说话。
风很轻地穿过窗缝，吹动她一缕碎发，她下意识抬手要理，被他一指轻轻拦住。
“我来。”
那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，慢慢拂过她额角，极轻，像风。
小曦愣住，没有退，也没有动，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。
“你总是这样——什么都不说，却总让人更在意。”她轻声说。
张敏聪笑了笑：“说太多会让感觉变得不真。”
她看着他，忽然说：“那我问你个问题。”
“你问。”
“你是真的想靠近我，还是，只是因为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？”
这一刻的她，眼里有真实的犹疑。
她不是没遇到过接近者，那些带着兴趣或好奇靠近她的人，多半不过是被她的防备激起了挑战欲。他们一开始炽热，到后来都悄然退却。
张敏聪没有立刻回答。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本书，翻到那页“曦初”。
“你是不是觉得，自己不值得被喜欢？”
她没回答。
“我不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，而是因为——你和你自己，都不一样。”
他看着她眼睛，声音低得像风：“你以为你冷，其实你比谁都渴望温暖；你以为你能扛，其实你早就累了；你以为自己不需要爱，其实只是害怕给出去以后收不回来。”
这句话像刀锋轻轻划过心脏最柔软的地方，小曦怔住，一时无法言语。
空气静了一会儿，她轻声说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张敏聪笑了：“我不知道，我只是猜的。”
她低头轻笑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你猜得太准了。”
夜已深，他们离开书店，路灯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。
走到街口时，小曦忽然停住：“你想知道，我为什么记得你生日吗？”
张敏聪看她一眼，没说话。
“你有一次发过一张蛋糕图，在一个群里。别人都在起哄说‘今天你生日啊’，你笑着说不是。可我知道那就是你生日，因为你眼里那一瞬的闪躲，骗不了人。”
“你连我眼神都记得？”他轻声问。
“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记得，现在才明白，大概是从那一刻起，我就开始在意你了。”
张敏聪没有说话。
只是走过去，伸出手，牵住了她。
这一次，小曦的手，没有挣开。
风落无声，却把两个孤独的人，悄悄推向彼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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