校园广播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，接着是体育老师粗犷的嗓音："请各班同学有序入场，校际篮球赛将于十分钟后开始。"
林小夏踮起脚尖，将最后一条彩带挂上教室后墙的挂钩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手腕上，那根粉色发绳闪烁着柔和的光泽。自从上周徐辰亲自送来学生会申请表后，她就一直戴着它，像是某种隐秘的幸运符。
"小夏！快点！要没位置了！"苏晴在门口焦急地招手，她的脸颊因为奔跑而泛着红晕，"徐辰学长今天首发！"
林小夏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，彩带从指间滑落。她弯腰去捡，却看见一双洗得发白的球鞋停在了面前。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，手里拿着那本从不离身的黑色笔记本。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。
"我来吧。"他轻声说，弯腰捡起彩带，动作轻得像是在拾起一片羽毛。
林小夏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，指节分明，手腕处凸起的骨头像一个小小的山丘。"谢谢。"她接过彩带，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陈默的手背。他的皮肤很凉，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大理石。
陈默迅速缩回手，黑色笔记本"啪"地一声掉在地上，摊开几页。林小夏瞥见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夹杂着一些素描——阳光下的树叶，雨后的操场，还有...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侧脸？
"对不起。"陈默仓促地捡起笔记本，将它紧紧抱在胸前，像是保护着什么不可示人的秘密。他的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色，镜片后的眼睛躲闪着不敢与她对视。
"陈默，你要去看比赛吗？"林小夏问道，同时将最后一根彩带挂好。她记得陈默从不参加这类集体活动，总是独自躲在图书馆或空教室里看书。
"我...我是后勤。"他低声回答，声音几乎被窗外突然响起的欢呼声淹没，"负责送水和毛巾。"
林小夏点点头，突然注意到陈默今天穿了一件略显宽大的校服外套，袖口处有细微的磨损。与徐辰永远笔挺合身的制服相比，陈默的衣着总给人一种刻意隐藏自己的感觉。
"那我们一起去吧！"她不知为何脱口而出，随即感到一阵尴尬，"我是说...顺路..."
陈默的眼睛微微睁大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。他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被苏晴的喊声打断。
"林小夏！你再不来我就自己去了！"
"来了来了！"林小夏慌忙应道，朝门口跑去。转身的瞬间，她似乎听见陈默说了句什么，但声音太轻，被走廊上的喧闹声完全盖过。
篮球场已经围满了人。林小夏和苏晴挤到前排，正对着记分牌的位置。十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，照得人睁不开眼。林小夏用手遮在额前，看见徐辰正在场边热身。他穿着鲜红的队服，号码"7"在阳光下格外醒目，每一次跳跃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。
"听说今天来的三中校队很强，"苏晴凑到她耳边说，"去年差点把咱们打爆了，全靠徐辰最后十秒的三分球才逆转。"
林小夏点点头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搜寻着另一个身影。在场边最不起眼的角落，陈默正默默地将矿泉水一瓶瓶摆好，动作精确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。他的背微微弓着，与场上活力四射的运动员们形成鲜明对比。
哨声响起，比赛开始。徐辰像一道红色闪电穿梭在球场上，每一次得分都会引发全场尖叫。林小夏也跟着鼓掌，手心很快变得通红。中场休息时，比分胶着在32比32。
"太精彩了！"苏晴激动地抓住林小夏的手臂，"徐辰学长已经得了18分了！"
林小夏点点头，视线却落在场边——陈默正弯腰递水给一位替补队员，他的动作小心翼翼，仿佛手中捧着的是易碎的玻璃。那个队员接过水后说了句什么，陈默只是轻轻摇头，然后默默退回到阴影里。
"小夏！你看！"苏晴突然用力摇晃她的手臂，"徐辰学长在看你！"
林小夏猛地回头，果然看见徐辰站在场中央，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朝她的方向微笑。阳光照在他汗湿的发梢上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。他举起水壶做了个干杯的动作，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起哄声。
林小夏感到脸颊发烫，赶紧低下头，却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粉色发绳不知何时松开了。她笨拙地想要重新扎好，头发却总是从指间滑落。
"需要帮忙吗？"
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小夏回头，看见陈默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。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发梢上，又迅速移开，像是怕被灼伤。
"谢谢，不用了..."林小夏下意识拒绝，却在又一次尝试失败后叹了口气，"好吧，麻烦你了。"
陈默绕到她身后，手指轻轻拢起她的长发。林小夏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异常轻柔，像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艺术品。他的指尖偶尔擦过她的后颈，带来一阵微凉的触感。
"你经常帮人扎头发吗？"林小夏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。
"第一次。"陈默的声音很轻，呼吸拂过她的耳际，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。
发绳重新系好时，下半场比赛的哨声也响起了。陈默迅速退回场边，像一道影子融入黑暗。林小夏摸了摸脑后整齐的马尾辫，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绪。
下半场比赛更加激烈。三中改变了战术，派两个人专门盯防徐辰。比分交替上升，气氛紧张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最后两分钟，比分68比70，青禾高中落后两分。
"加油！徐辰！加油！"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呐喊。林小夏也跟着站起来，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呼喊。就在这时，她看见徐辰在突破时被对方球员狠狠撞倒，整个人摔在地板上，发出一声闷响。
"啊！"全场一片惊呼。
裁判吹哨判罚，但徐辰躺在地上没有立即起来，表情痛苦地抱着右脚踝。教练和队医迅速围了上去。林小夏的心揪成一团，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栏杆。
"只是扭伤，不严重。"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。
林小夏转头，看见陈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。他的目光落在场中央的徐辰身上，声音平静得出奇："他很快就能站起来。"
果然，在短暂的检查后，徐辰在队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，向全场比了个"没问题"的手势。观众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。林小夏长舒一口气，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。
"你怎么知道不严重？"她好奇地问陈默。
陈默推了推眼镜："我父亲是骨科医生。"顿了顿，他又补充道，"而且徐辰摔倒时的姿势不是重伤会有的反应。"
林小夏惊讶地看着他，突然意识到这是陈默第一次主动说这么多话。他的声音很好听，像是冬日里缓缓流动的溪水，清冷却不刺骨。
比赛最后三十秒，比分72比72平。全场寂静得能听见篮球撞击地板的回声。徐辰带球突破，在三分线外急停跳投。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——
"唰！"球进了！
计时器归零的瞬间，全场沸腾。同学们冲进球场，将徐辰高高抛起。林小夏站在原地鼓掌，眼睛因为激动而微微湿润。就在这时，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面前。
"你...嗓子应该喊哑了。"陈默低着头，声音几乎被欢呼声淹没。
林小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喉咙确实火辣辣的。她接过水瓶，指尖再次碰到陈默的手。这一次，她注意到他的指腹上有薄薄的茧，大概是常年写字留下的痕迹。
"谢谢。"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，水很凉，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，"你加了蜂蜜？"
陈默轻轻点头："对嗓子好。"
林小夏正想说什么，苏晴突然从人群中挤过来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："小夏！徐辰学长说要请全队和后勤人员吃庆功宴！你也来吧！"
"我？"林小夏愣住了，"我又不是..."
"他特意点名邀请你的！"苏晴挤眉弄眼，"快走吧，他们已经在校门口等了！"
林小夏被拉着向前走了几步，突然想起什么，回头寻找陈默的身影。他依然站在原地，手里拿着那条没送出去的毛巾，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，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。
"陈默！"林小夏不知为何喊了出来，"你也一起来吧！"
陈默抬起头，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苏晴已经不耐烦地拽着林小夏往外走了。
"快点啦！别让学长们等急了！"
林小夏被拉出体育馆，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陈默缓缓摇头的样子，以及他转身离去的背影——那么单薄，那么孤独，像一片秋日里无人注意的落叶。
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披萨店举行。徐辰坐在长桌尽头，受伤的脚踝上缠着绷带，却丝毫不影响他谈笑风生的气势。林小夏被安排在徐辰右手边，这个位置让她如坐针毡。
"今天多亏了队长！"一个队员举起可乐杯，"那个三分球太帅了！"
"团队功劳。"徐辰笑着碰杯，手肘不经意间碰到了林小夏的手臂，"对了，给大家介绍一下，这是高二（1）班的林小夏同学，未来的学生会新星。"
桌上响起一阵起哄声。林小夏的脸红得像桌上的番茄酱，手指不安地绞着餐巾纸。徐辰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窘迫，体贴地转移了话题："对了，后勤组那个眼镜同学呢？怎么没来？"
"你说陈默啊，"一个队员撇撇嘴，"他从来不合群，请了也白请。"
林小夏突然感到一阵不舒服："他今天准备的水和毛巾都很及时..."
"哈，那家伙怪得很，"另一个队员插嘴，"整天抱着个黑本子写写画画，跟个间谍似的。"
徐辰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："他是不是就是上周那个...写情书的？"
餐桌上爆发出一阵哄笑。林小夏握紧了手中的叉子，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刺痛。她想起陈默递给她蜂蜜水时小心翼翼的样子，想起他为她扎头发时轻柔的动作，想起他站在阳光与阴影交界处的身影...
"其实他文笔很好。"她小声说，声音几乎被笑声淹没。
庆功宴持续到晚上八点。走出餐厅时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徐辰提议送林小夏回家，她没有拒绝。十月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，吹散了白天的燥热。
"今天谢谢你为我加油。"徐辰走在林小夏身侧，他的影子在路灯下时短时长，"我听到了你的声音。"
林小夏的心跳加速了："我...我喊得很大声吗？"
"像只小百灵鸟。"徐辰笑道，突然停下脚步，"等一下。"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："给你的。庆祝我们胜利的小礼物。"
林小夏接过盒子，轻轻打开——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银色羽毛书签，在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。
"听说你喜欢读书。"徐辰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，"希望你喜欢。"
林小夏说不出话来，只能用力点头。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，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。就在这时，她余光瞥见马路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陈默站在公交站牌下，怀里抱着几本书，目光似乎正看向这边。
"怎么了？"徐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。
林小夏眨了眨眼，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，仿佛只是她的错觉。"没什么，"她摇摇头，"我以为看到了同学。"
送她到家门口时，徐辰突然问道："周末我生日，有个小型派对，你来吗？"
林小夏惊讶地睁大眼睛："我？"
"对，你。"徐辰的笑容在门廊灯下格外耀眼，"地址我明天给你。晚安，林小夏。"
"晚安，学长。"
关上门，林小夏靠在门板上，手里紧握着那枚羽毛书签。她的脸颊发烫，心跳快得不像话。走到书桌前，她小心地将书签放进日记本里，然后翻到最新的一页，写下：
"今天，徐辰学长送了我礼物。"
笔尖在纸面上停留了很久，她又补充了一句：
"陈默没有来庆功宴。"
写完这行字，林小夏愣住了。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记下这个无关紧要的细节。窗外，一轮明月高悬，清冷的月光洒在桌面上，照亮了角落里那本被遗忘的笔记本——陈默放在她抽屉里的那本，扉页上写着"给不起眼的星星"。
与此同时，城市的另一端，陈默坐在空荡荡的卧室里，黑色笔记本摊开在膝头。最新一页上写满了同一句话，一遍又一遍，像是某种执念的咒语：
"她永远不会看向我。"
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，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孤独而漫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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