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暴雨与晴空之间
许知夏发现沈清越的睫毛在强光下会投下细密的阴影,像某种精密仪器的刻度线。
她趴在课桌上,用2B铅笔在素描本上描摹他的侧脸,笔尖沙沙作响。沈清越正在解一道物理题,草稿纸上写满了她看不懂的符号,袖口微微卷起,露出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。
"别看我。"他突然说,笔尖没停,"影响解题效率。"
许知夏笑嘻嘻地把素描本推过去:"像不像?"
纸上的沈清越被画成一只戴眼镜的猫,爪子里按着计算器,尾巴上缠着"纪律委员"的袖标。
沈清越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然后面无表情地撕下那页纸,折成了一架纸飞机。
"哎!我的画——"
纸飞机从窗口滑出去,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,正好落进楼下的垃圾桶。
许知夏瞪大眼睛:"沈清越!你完了!"
她抓起桌上的橡皮就往他那边扔,却被他精准地接住。沈清越转过头,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:"命中率低于30%的攻击毫无意义。"
阳光透过玻璃窗,在他睫毛上跳跃。许知夏突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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化学实验室里弥漫着刺鼻的酒精味。
许知夏把试管架碰倒时,沈清越正专注地调配某种蓝色溶液。玻璃碎裂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,看见她手忙脚乱地去捡,指尖被碎玻璃划出一道血痕。
"别动。"
他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让她皱眉。沈清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,动作熟练地按在伤口上。许知夏注意到他的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,指节分明,像钢琴家的手。
"你随身带创可贴?"她看着他从另一个口袋摸出印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。
"预见性准备。"沈清越头也不抬,"根据统计,和你待在一起的受伤概率是平时的4.7倍。"
许知夏突然凑近:"沈清越,你是不是偷偷记录了我的数据?"
他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,手上的动作却依然精准,把创可贴完美地贴在她的伤口上。
"实验需要对照组。"他推了推眼镜,声音平板,"现在,站到三米以外去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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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休时间的音乐教室空无一人。
许知夏蜷在钢琴凳上啃苹果,看沈清越修那台老旧的立式钢琴。他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,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,随着调音的动作肌肉微微隆起。
"你会修钢琴?"
"基础声学原理。"他敲击一个琴键,皱眉,"这个音低了11赫兹。"
许知夏把苹果核精准地投进垃圾桶:"沈清越,你到底有什么不会的?"
"很多。"他头也不抬,"比如理解你为什么总能把干净的地方弄乱。"
许知夏跳下琴凳,故意踩出一串不和谐音。沈清越终于抬起头,镜片上反射着窗外的阳光,看不清眼神。
"我们来打个赌。"她趴到钢琴上,脸离他只有十公分,"如果我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,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。"
沈清越挑眉:"你的钢琴水平相当于三岁儿童。"
"赌不赌?"
他沉默了三秒:"赌注内容要在合理范围内。"
许知夏的手指落在琴键上。出乎意料的是,她弹的是一首简单的《小星星》,虽然有几个错音,但确实完整。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,她得意地看向沈清越:"我赢了。"
"要求。"
许知夏的眼睛亮得惊人:"教我接吻。"
钢琴发出一声闷响——沈清越的手肘撞到了低音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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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**4**
雨来得突然而猛烈。
他们被困在放学后的教室里,窗外的雨幕将世界隔成模糊的一片。许知夏趴在窗台上,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。
"我讨厌下雨。"她突然说,"小时候我妈总在下雨天出门,把我一个人锁在家里。"
沈清越正在整理书包的手顿了顿:"所以你画那么多向日葵?"
"因为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啊。"她转过头,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,"像不会消失的承诺。"
雷声轰鸣,教室的灯管闪烁了一下。许知夏发现沈清越的手指在微微发抖,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依然平静。
"你怕打雷?"
"生理性反应,无法控制。"他的声音很轻,"十岁那年..."
许知夏没等他说完就抓住了他的手。沈清越的手很凉,骨节分明,被她整个包住。又一记雷声炸响时,她感觉到他反握的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疼痛。
"数到三就不会怕了。"她凑近他耳边,"一、二——"
沈清越在"三"到来前吻住了她。
那是一个带着雨气和薄荷味的吻,生涩而慌乱。许知夏尝到他唇上残留的咖啡苦味,听到窗外雨声忽然远去,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和心跳。
分开时,沈清越的眼镜歪了,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前,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。
"这是作弊。"他的声音沙哑,"我还没数到三。"
许知夏大笑起来,笑声淹没在雨声里。她伸手扶正他的眼镜,指尖碰到他发烫的耳垂:"沈清越,你心跳好快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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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**5**
凌晨两点的天文台,沈清越的望远镜对准了木星。
许知夏裹着他的外套昏昏欲睡,头一点一点地靠在他肩上。星光洒在她的睫毛上,像撒了一把碎钻。
"看到什么了?"她含糊地问。
"木星的大红斑。"沈清越调整焦距,"一场持续了四百年的风暴。"
许知夏勉强睁开眼,透过目镜看到那个遥远的红色漩涡:"像不像我昨天打翻的草莓酱?"
沈清越无声地笑了。他悄悄转动望远镜,对准了更远的星系:"那是仙女座,254万光年远。"
许知夏突然清醒了一些:"光要走254万年才能到这里?"
"嗯。"
"那我们现在看到的,其实是254万年前的仙女座?"
沈清越点头。许知夏沉默了一会儿,突然说:"如果我现在向你发射一束光,你要254万年后才能看到。"
"理论上是这样。"
她转向他,眼睛在星光下亮得惊人:"那我现在要说的话,你要好好记住——"
沈清越屏住呼吸。
"——我饿了,我们去吃关东煮吧。"
沈清越的肩膀垮下来,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。他收起望远镜,顺手揉了揉许知夏的头发:"走吧。"
下山的路上,许知夏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,忽然回头:"沈清越!"
"嗯?"
"254万年后,你要记得看星星。"
夜风吹散了她的话,但沈清越知道自己在未来的254万年里,都不会忘记这一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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