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下实验室的排气扇发出垂死蜂鸣。
姜绒被铁链悬吊在解剖台上方,手术灯在视网膜上烧出光斑。谢惊蛰背对着她调试药剂,白大褂下摆沾着昨夜搏斗留下的血迹。他的左手始终戴着黑手套,连调配试剂时都不曾摘下。
"这是最后的机会。"谢惊蛰举起装有蓝色液体的安瓿瓶,"说实话,还是继续当哑巴天鹅?"
姜绒的视线掠过他颈侧结痂的咬痕。那是三小时前她反抗时留下的,现在却成了审讯室里最温暖的印记。铁链随着挣扎发出脆响,她故意让伤口渗出的血滴落在他实验笔记上。
谢惊蛰突然掐住她下颌,指腹抹过染血的唇:"你以为毁掉数据就能保护谁?"他按下遥控器,墙面弹出全息屏幕——林叙白正在重症监护室为沈如霜擦拭身体,动作温柔得令人作呕。
"他连昏迷都要表演深情人设。"谢惊蛰的冷笑激起皮肤战栗,"你猜沈如霜醒来发现腿骨被植入监听器,会不会再跳一次天台?"
姜绒的瞳孔收缩。画面放大,沈如霜打着石膏的右腿内侧,赫然印着与她相同的钢钉编号。
"你们是同一批实验品。"谢惊蛰将针尖抵住她颈动脉,"周院长最喜欢在双胞胎之间做对比实验,比如..."他突然扯开她衣领,露出锁骨下方三厘米的旧疤,"看谁先被逼疯。"
记忆如生锈的刀片搅动脑髓。姜绒看见六岁的自己与沈如霜被铐在相邻的观察室,周院长每天记录她们对相同刺激的反应;看见林叙白隔着单向玻璃挑选"作品",他的评分标准是看谁哭得更安静。
"放我下来。"姜绒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,"我给你想要的东西。"
谢惊蛰的指尖在解锁键上徘徊,黑手套擦过她冰凉的膝盖:"五分钟。你逃不出去。"
姜绒跌进他怀里时咬破了舌尖。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,她假意顺从地贴近他耳畔:"保险柜密码是19991225。"这是昨夜在记忆碎片里拼凑的数字,谢惊蛰母亲的忌日。
保险柜弹开的瞬间,姜绒抄起手术剪刺向他后心。谢惊蛰侧身闪避,剪刀深深扎进档案柜,惊飞满室尘螨。纷扬的纸页中,一张泛黄照片飘落——十五岁的谢惊蛰蜷缩在观察室,后背烧伤处插满电极。
"这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样子。"谢惊蛰踩住照片,鞋底碾过少年时期自己的脸,"周院长说我的痛觉神经是完美的实验材料,直到他发现..."
他突然扯下手套。姜绒的尖叫卡在喉咙里——他的左手布满圆形疤痕,每个伤疤中心都嵌着珍珠碎片。那是她当年被哄着玩"埋宝藏"游戏时,亲手按进他伤口的装饰品。
"你也是共犯。"谢惊蛰抓着她指尖抚过疤痕,"现在轮到你了。"他掀开解剖台的白布,露出林叙白昏迷的躯体,"选吧,用他的哪块骨头做纪念品?"
手术刀塞进掌心时,姜绒想起沈如霜的话。在最后一次共同训练时,沈如霜边往脚踝缠绷带边喃喃:"林叙白身上有玫瑰香,和火灾现场的味道一样。"
刀尖抵住林叙白肋骨间隙,姜绒突然翻转手腕刺向谢惊蛰。他却早有预料般握住她手腕,力道大到几乎捏碎腕骨:"真可惜,你选错了..."
警报声骤然炸响。沈如霜的监控画面突然中断,最后传回的是她拔掉呼吸管的画面。姜绒趁机撞翻试剂架,蓝色液体泼在谢惊蛰后背,腐蚀出缕缕青烟。
"她在哪!"姜绒举着手术刀嘶吼,刀刃映出自己扭曲的脸,"沈如霜在哪!"
谢惊蛰倚着实验台低笑,任由化学灼伤在皮肤上蔓延:"停尸房B-12,还是七年前的位置。"他的瞳孔突然收缩,"你果然全都忘了。"
记忆闸门轰然崩塌。姜绒看见十八岁的自己颤抖着推开停尸房铁门,沈如霜的遗体躺在七号柜,脚踝上系着林叙白送的手链;看见自己盗取实验日志被谢惊蛰当场抓获,他却把钥匙塞进她手心;最后看见林叙白将注射器刺入沈如霜脖颈,转头对她微笑:"轮到你了。"
解剖室突然断电。应急灯亮起的瞬间,姜绒被谢惊蛰按在墙上,他的呼吸带着血腥气:"想起来了吗?当年是我放你走的。"他的黑手套裂开缝隙,露出内层绣着的金色绒花——她逃离那晚裙摆上缺失的装饰。
"为什么..."姜绒的质问被破门声打断。林叙白举着消防斧出现在门口,西装沾满停尸房的寒气:"亲爱的,该谢幕了。"
混战在黑暗中爆发。姜绒摸到谢惊蛰后腰的枪套,扣动扳机的瞬间却被林叙白擒住手腕。子弹击碎天花板的消防喷淋,血水与冷水混合成粉红瀑布。
"你果然舍不得我死。"林叙白舔舐她虎口的擦伤,另一只手举起手机。屏幕上是沈如霜的实时定位,正在向港口移动,"做个交易如何?用你的命换她的。"
谢惊蛰的匕首在此刻划过林叙白咽喉。鲜血喷溅在姜绒睫毛上时,她听见此生最温柔的诅咒:"快走,去救你的影子..."
港口咸腥的风灌入肺叶。姜绒拖着伤腿冲进13号仓库时,沈如霜正坐在轮椅上凝视海面。月光照亮她空荡荡的裤管,以及手中紧握的珍珠项链——每颗珍珠内壁都刻着失踪日期。
"你来了。"沈如霜的嗓音像生锈的琴弦,"我等了七年,等你记起我们其实是..."
货轮汽笛吞没后半句话。姜绒在震耳欲聋的笛声中读她的唇形,滔天巨浪突然淹没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