野餐过后的第三天，鹿小萌收到了周子瑜发来的科幻展详细介绍。她点开链接，页面加载出一张炫酷的海报——"第九届星际幻想科技展"，下面罗列着各种讲座、展览和签售活动。小萌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，心跳莫名加速。
「看起来很棒！」她回复道，随后又补充，「不过我不确定那天有没有空。」
周子瑜的回复来得很快：「没关系，决定好了告诉我。程远对这种活动没兴趣吧？」
小萌咬了咬下唇。程远确实对科幻毫无兴趣，他曾明确表示这类活动"幼稚又浪费时间"。但正是这种态度让她心里升起一丝叛逆。
手机又震动了一下：「如果你担心程远不同意，我们可以不告诉他。」
这句话像一根针，轻轻戳破了小萌心中某个隐秘的气泡。她盯着屏幕，感到一阵奇异的兴奋与愧疚交织的情绪。最终，好奇心战胜了理智。
「好啊，就我们两个去。」她回复道，发送前又加了个笑脸表情，试图让这句话看起来不那么暧昧。
按下发送键的瞬间，小萌感到一阵眩晕，仿佛刚做了什么重大决定。她把手机扔到床上，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。这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她对自己说，只是和朋友去看个展览而已，程远不是说过尊重她的社交自由吗？
但内心深处，她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科幻展定在两周后的周六。这段时间里，小萌和周子瑜的聊天频率越来越高。起初只是关于展览的细节讨论，渐渐扩展到书籍、电影、音乐等各个方面。小萌惊讶地发现，周子瑜几乎在所有文艺喜好上都与她高度契合，这与程远形成鲜明对比——程远只看财经新闻和严肃文学，听古典音乐，认为流行文化"缺乏深度"。
更让小萌心动的是周子瑜的交流方式。程远总是自信满满，说话像在发表演讲；而周子瑜会认真倾听她的每一句话，经常发一些可爱的表情包，聊天时从不让话题冷场。深夜临睡前，小萌常常发现自己抱着手机，嘴角挂着不自觉的微笑。
"最近怎么总是看手机？"某天一起吃午饭时，程远突然问道。
小萌的手指一抖，差点把手机掉进汤碗里。"没、没什么，室友发来的消息。"她迅速锁屏，把手机塞回口袋。
程远挑了挑眉，但没有追问。自从复合后，他确实不再像以前那样随时检查她的手机。但此刻，小萌分明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，带着某种审视的意味。
"对了，这周六我要和文学社的同学去图书馆赶论文，"小萌低头搅拌着碗里的汤，不敢直视程远的眼睛，"可能一整天都没空。"
"周六？"程远的声音很平静，"需要我帮忙吗？"
"不用了！"小萌回答得太快，声音也过于响亮，引得邻桌几个学生转头看她。她急忙压低声音，"我是说...都是女生，你去了反而尴尬。"
程远点点头，表情难以捉摸。"好吧，有事随时联系我。"
周六早晨，小萌精心打扮了一番——淡妆，马尾辫，一件印有《银河系漫游指南》封面的T恤和牛仔短裤。这是她平时不会在程远面前穿的风格，程远更喜欢她穿裙子。
"我去图书馆了。"出门前，她给程远发了条消息。
「好的，加油。」程远回复得出奇地快，仿佛一直在等她的消息。
科幻展比小萌想象的还要精彩。展厅里挤满了和她志趣相投的人，各种科幻作品的cosplay，最新科技产品的展示，还有她最喜欢的作家签售会。周子瑜是个完美的同伴，他对展会的了解令人惊讶，带着她穿梭在各个展台之间，避开人流高峰，确保她不错过任何精彩内容。
"你看过这个系列吗？"在一个小众科幻小说展台前，周子瑜拿起一本装帧奇特的书。
小萌摇摇头，凑近去看。他们的肩膀轻轻相碰，周子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青柠香气，与程远惯用的古龙水截然不同。
"我觉得你会喜欢，"周子瑜翻开书，指着其中一段，"看这个设定，多有意思。"
小萌低头阅读时，一缕头发滑落下来。还没等她伸手，周子瑜已经轻轻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，动作自然得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。小萌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脸颊瞬间发烫。
中午，他们在展会餐厅吃饭。周子瑜买了两份套餐，恰好都是小萌喜欢的菜。
"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？"小萌惊讶地问。
周子瑜推了推眼镜，镜片后的眼睛带着笑意，"上次野餐时你拿了很多这个菜，我注意到了。"
这种被细心关注的感觉让小萌胸口发暖。程远虽然记得她的好恶，但总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，仿佛这是他对她的某种恩赐；而周子瑜的观察则显得自然而体贴。
"你和程远...是怎么成为朋友的？"小萌突然问道。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。
周子瑜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，"高中同桌，一起打过篮球。他一直是那种...很有领导力的人。"
"控制欲很强？"小萌脱口而出，随即后悔自己的直白。
但周子瑜只是笑了笑，"程远喜欢掌控一切。小时候觉得这是酷，长大了才明白这有多累。"他顿了顿，"他对待你也那样吗？"
小萌低头戳着盘子里的食物，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。"刚开始还好，后来就...什么都要管。我穿什么衣服，和谁说话，参加什么活动。"她轻声说，"我们甚至因此分手过一次。"
"但他改了？"
"表面上是。"小萌苦笑，"但我总觉得他憋得很辛苦，随时可能爆发。"
周子瑜沉默了一会儿，突然伸手覆上小萌的手，"你不该被那样对待，小萌。你值得更好的。"
他的手掌温暖干燥，与小萌冰凉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。小萌应该抽回手的，但她没有。一种奇异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，让她忘记了呼吸。
就在这时，小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动着程远的名字。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抽回手，心脏狂跳不止。
"我、我得接一下。"她慌乱地站起身，走到几步外才按下接听键。
"在图书馆？"程远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，异常清晰。
"对、对啊。"小萌努力控制声音不发抖，"怎么了？"
"我在图书馆。"程远说，每个字都像冰块砸在小萌心上，"整个文学社的人都说今天没活动。你在哪，小萌？"
小萌的血液瞬间凝固。她张了张嘴，却发不出声音。
"我最后问一次，"程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，"你现在到底在哪里？"
小萌的视线越过人群，看到周子瑜关切的目光。她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，一步踏错就会粉身碎骨。
"星际幻想科技展。"她最终小声承认，"和...和周子瑜一起。"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传来一声冷笑。"我明白了。"程远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，"玩得开心。"
通话突然中断。小萌呆立在原地，手机仍贴在耳边，全身如坠冰窟。她知道，这次真的完了。
回校的路上，小萌和周子瑜几乎没说话。小萌的手机不断震动——全是程远的未接来电和消息，但她没有勇气查看。周子瑜几次欲言又止，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"如果需要帮忙，随时找我。"分别时，他这样说道。
小萌勉强笑了笑，转身走向宿舍楼。远远地，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下——程远。他靠在树干上，双臂交叉，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走近。
小萌的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每走一步，心跳就加速一分。当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几米时，程远直起身子，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表情。
"好玩吗？"他开口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小萌绞着手指，不敢抬头，"程远，我可以解释..."
"解释什么？"程远突然提高音量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，"解释你是怎么背着我跟我最好的朋友约会的？解释你是怎么对我撒谎的？"
"我们只是朋友！"小萌急切地说，"就是一起看了个展览..."
"朋友？"程远冷笑一声，掏出手机划了几下，然后举到她面前，"看看你的'朋友'是怎么对你的。"
小萌看向屏幕，顿时如遭雷击——那是一张照片，拍摄于今天的展会。照片中，周子瑜正俯身在她耳边说话，而她的表情带着明显的羞涩与喜悦。更糟的是，从拍摄角度看，两人几乎像是在接吻。
"这不是...这看起来不是那样的..."小萌语无伦次地解释，"谁拍的？"
"这不重要。"程远收回手机，声音颤抖，"重要的是，我为你改变了那么多，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干涉你的生活...结果你呢？就这样回报我？"
小萌的眼泪终于决堤，"对不起，程远，我真的..."
"闭嘴。"程远打断她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，"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？我朋友发照片给我时，我还为你辩护，说这一定是误会...我甚至打电话给周子瑜求证。"
小萌的心沉到谷底，"你...你打给他了？"
"他说你们'只是普通朋友'。"程远讽刺地模仿着周子瑜的语气，"两个骗子，真是绝配。"
小萌从未见过程远这个样子——愤怒到极点反而显得冷静，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精准。她突然意识到，这次她真的伤透了他的心。
"程远，我..."
"我们结束了，鹿小萌。"程远后退一步，拉开与她的距离，"彻底结束。我希望你和周子瑜幸福。"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，背影挺拔而决绝。小萌站在原地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她知道，这一次，程远不会回头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噩梦。程远彻底从小萌的生活中消失——他退出了所有共同的群聊，避开了所有可能遇见她的场合，甚至换了常去的自习室。校园说大不大，说小不小，但当一个人刻意躲避时，另一个人真的可以再也见不到他。
周子瑜尝试联系过小萌几次，但她都婉拒了。内疚和悔恨日夜折磨着她，让她无法面对任何人。她开始失眠，食欲不振，上课时精神恍惚。室友们担忧地看着她日渐消瘦，却不知如何安慰。
一个月后的深夜，小萌的手机突然震动。她疲惫地拿起来，看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：
「程远在蓝调酒吧喝醉了，一直喊你的名字。他不让我们联系你，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。能来接他吗？——程远的朋友」
小萌盯着这条消息，心脏狂跳。理智告诉她不该去，但身体已经自动行动起来。她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，溜出宿舍，打车直奔市中心的蓝调酒吧。
酒吧里灯光昏暗，烟雾缭绕。小萌很快就找到了程远——他独自坐在角落的卡座里，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瓶。曾经一丝不苟的头发现在凌乱地垂在额前，衬衫皱巴巴的，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。
"程远..."小萌小心翼翼地走近。
程远抬起头，眼神涣散。看清是小萌后，他苦笑了一下，"幻觉又来了...这次还挺真实。"
"不是幻觉。"小萌在他对面坐下，"你朋友发短信让我来的。"
程远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，"多管闲事。"他仰头喝干杯中剩余的酒，"你走吧，我不需要怜悯。"
"我不是来怜悯你的。"小萌深吸一口气，"我想道歉，程远。真的真的很对不起。"
程远盯着她看了几秒，突然笑了，那笑容里满是苦涩，"你知道吗？我本来打算毕业后向你求婚的。"
这句话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小萌心上。她瞪大眼睛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"什...什么？"
"戒指都买好了。"程远从钱包夹层里掏出一个丝绒小盒，随手扔在桌上，"现在没用了。"
小萌颤抖着打开盒子，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钻戒，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芒。她的眼泪再次涌出，滴落在戒指上。
"我不知道..."她哽咽着说。
"当然不知道。"程远又给自己倒了杯酒，"我计划得好好的...等你毕业，我们就结婚。我甚至找好了工作，就在本市，方便照顾你。"
"照顾还是控制？"话一出口，小萌就后悔了。
程远的手停在半空，酒瓶与酒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慢慢放下酒瓶，眼神突然变得清明，仿佛一瞬间酒醒了大半。
"你说得对。"他的声音异常平静，"也许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只是你的背叛。我的爱对你来说，可能真的只是束缚。"
小萌没想到程远会这样回应。她张了张嘴，却不知该说什么。
"拿走吧。"程远指了指戒指，"卖了或者扔了，随你便。"
"程远..."
"我有个提议。"程远突然说，目光直视她的眼睛，"我们约定一个分手期限如何？"
小萌困惑地皱眉，"什么意思？"
"我还有一个学期就毕业了。"程远的声音很轻，但每个字都清晰可闻，"在那之前，我们试着重新开始，就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、聊天...不控制，不猜疑。然后等我毕业那天，和平分手，各走各路。"
小萌心跳加速，"为什么...为什么要这样？"
"因为我放不下你，小萌。"程远苦笑，"但我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有未来。所以...给我一个缓冲期，好吗？让我慢慢戒掉你。"
酒吧嘈杂的音乐声中，小萌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意气风发、如今憔悴不堪的男生，心中涌起无限酸楚。她知道这个提议有多么不理智，但当她望进程远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时，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。
"好。"她轻声答应，"等你毕业，我们就分手。"
程远点点头，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，"别哭，小萌。这次我会遵守约定的。"
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