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微站在星辰科技设计部的玻璃门前，指尖悬在门禁卡感应区上方，迟迟没有落下。
透过磨砂玻璃，她能隐约看到里面忙碌的人影——有人对着数位屏涂涂画画，有人聚在茶水间闲聊，还有人抱着文件快步穿梭。所有人都穿着得体，妆容精致，而她只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直筒裤，连耳钉都没戴。
“滴——”
门禁突然自动解锁，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脆响。宁微回头，正对上林妍审视的目光。
“新来的？”林妍上下打量她，红唇微勾，“设计部最近不招助理。”
宁微攥紧了工牌：“我是来报到的视觉设计师。”
林妍的笑容僵在脸上。她一把抓过宁微的工牌，当看到“高级视觉设计师”几个字时，指甲几乎要掐进塑料膜里。
“有意思。”她将工牌甩回宁微怀里，“沈总亲自挖来的‘人才’，希望别让我失望。”
宁微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走进办公区。原本嘈杂的空间瞬间安静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投向她。有人小声嘀咕：“这就是空降的那个？看起来好普通……”
林妍拍了拍手：“各位，这是新来的宁微，以后负责量子教育项目的视觉设计。”她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直接向沈总汇报。”
办公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，更多的是交头接耳的议论。宁微低着头，感觉后背沁出一层薄汗。
“你的位置在那儿。”林妍指向角落的工位，旁边就是打印机，“希望你能适应。”
宁微刚坐下，隔壁工位的女孩就悄悄递来一包纸巾。
“擦擦桌子吧，积灰很久了。”女孩小声道，“我叫周小雨，是UI设计师。”
宁微感激地点头，却发现键盘底下压着一张便签纸，上面潦草地写着：“关系户滚出设计部！”
午休时间，宁微独自躲在消防通道的楼梯间啃三明治。
手机震动，跳出一条短信：【还适应吗？——沈临川】
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，最终只回了一个“嗯”字。
楼梯间的门突然被推开，周小雨探头进来：“原来你在这儿！林主管在找你，说下午要开项目会，让你准备概念图。”
宁微皱眉：“可我才刚入职……”
“她故意的。”周小雨压低声音，“上一个被她这么整的设计师，三天就辞职了。”
回到工位，宁微发现电脑屏幕上贴着一张便利贴：【下午三点，A3会议室，带上你的“天才创意”】。末尾还画了个嘲讽的笑脸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打开设计软件。
量子教育机器人的视觉方案，核心是如何将抽象的量子概念转化为儿童能理解的图像。宁微调出之前画的量子猫草稿，指尖在数位板上快速勾勒。
灵感突然如电流般窜过——如果让量子态以“平行宇宙”的形式呈现呢？孩子们可以通过触摸屏，看到同一个角色在不同状态下的样子，就像薛定谔的猫既死又活……
她完全沉浸在创作中，直到周小雨敲她桌子：“还有十分钟开会！”
宁微匆忙保存文件，抓起平板冲向会议室。推门而入的瞬间，她僵在了原地——
长桌尽头坐着沈临川，两侧是设计部全体成员。林妍站在投影仪旁，冲她露出胜利般的微笑：“迟到三分钟，看来宁设计师很忙啊。”
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。
宁微将平板连上投影，量子猫的线稿出现在幕布上。她清了清嗓子：“我的想法是，用量子态叠加作为交互核心……”
“就这？”林妍打断她，“这种幼稚的画风，客户会以为我们在做卡通片。”
宁微握紧触控笔：“儿童产品的视觉语言需要亲和力，而且重点在于交互设计——”
“你知道我们目标用户的家长都是什么人吗？”林妍甩出一份数据报告，“80%是常春藤名校毕业，他们会接受这种幼儿园水平的作品？”
会议室里鸦雀无声。宁微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她身上，尤其是长桌尽头那道沉静的目光。
她突然走向白板，拿起马克笔：“量子纠缠可以这样表现——”
笔尖在白板上飞舞，两个卡通电子迅速成形，当其中一个旋转时，另一个无论相距多远都会同步反转。
“再比如隧穿效应。”她又画出小球穿过墙壁的简笔画，“孩子用手指划动，就能看到不可能的事情发生，这会激发他们的好奇心。”
设计部的人开始小声讨论，有人点头，有人拍照。但林妍冷笑一声：“纸上谈兵谁不会？我要看的是成品，不是小学美术课。”
宁微的笔停在半空。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的沈临川突然开口：“继续。”
他的声音不大，却让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。宁微对上他的眼睛，那里面的信任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她转向白板，继续画道：“系统可以记录孩子的操作路径，生成专属的量子宇宙图谱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林妍猛地合上笔记本，“沈总，我认为这种方案完全不符合品牌调性。我团队已经准备了专业级的3D建模方案，建议您——”
“我要宁微的版本。”沈临川站起身，走到白板前。他修长的手指轻点那个穿过墙壁的小球，“把不可能变成可能，这不正是量子力学的魅力？”
林妍的脸色变得煞白。
散会后，宁微在洗手间隔间里平复呼吸。
门外传来林妍和另一个女同事的对话：“凭什么她一个野路子能获得沈总青睐？我看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……”
“听说她五年前抄袭被行业封杀，简历都不敢写这段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那沈总知道吗？”
水龙头被拧开，哗哗的水声淹没了回答。宁微盯着隔间门板，上面有人用口红写着“LOSER”的字样，鲜红如血。
回到工位，她发现电脑被人动过——量子猫的源文件被删得干干净净。
周小雨慌张地跑来：“我刚才看见林主管助理在你电脑前鬼鬼祟祟……”
宁微闭了闭眼，突然笑了。她打开云端备份，最新版本安然无恙。“我每十分钟自动保存一次。”
周小雨瞪大眼睛：“你早就料到？”
“不是第一次了。”宁微轻声道。她点开回收站，里面不仅有她的文件，还有十几份署名“林妍”的废弃方案——全部是被沈临川驳回的版本。
屏幕右下角弹出邮件提醒，来自沈临川：【今晚八点，32楼会议室，单独汇报】
周小雨不小心瞥见，倒吸一口气：“你要去他私人办公室？全公司没人敢在那个点找他！”
宁微关掉邮件，发现办公桌抽屉里不知何时多了盒创可贴。薄荷味的，和那天程述给她的一模一样。
入夜后的星辰大厦安静得可怕。
宁微站在32楼电梯口，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腔。走廊尽头的会议室亮着灯，磨砂玻璃映出沈临川模糊的剪影。
她刚要敲门，却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。
“你明知道她是谁！”林妍的声音尖锐刺耳，“五年前那场丑闻——”
“我知道的比你多。”沈临川的语调依然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。
“那你还把她招进来？董事会如果知道——”
“林妍。”沈临川打断她，“你被调往新加坡分部，明天生效。”
门内传来玻璃杯重重放下的声音。宁微后退两步，不小心碰倒了走廊上的盆栽。
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，沈临川站在光影交界处，银丝眼镜反射着冷光。他身后，林妍满脸泪痕，看到宁微时眼中迸出恨意。
“你来了。”沈临川侧身让她进来，仿佛刚才的冲突不存在，“正好看看这个。”
会议桌上摊开着量子机器人的原型机，外壳还是透明亚克力，内部精密的量子处理器泛着幽蓝的光。宁微不由自主地上前，指尖轻触光滑的表面。
“喜欢吗？”沈临川站在她身侧，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。
宁微点头，突然发现原型机侧面刻着一行小字：Light up the stars.
“这是……”
“你的设计理念。”沈临川调试着设备，量子比特在屏幕上跳起华尔兹，“点亮星星的人，不该被埋没在黑暗里。”
窗外，整座城市的灯火如星河倾泻。宁微望着玻璃上两人的倒影，忽然觉得五年来压在胸口的巨石，裂开了一道缝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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