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加坡分部的调令来得太快，林妍甚至没来得及清空办公室。
宁微抱着一摞文件站在设计部主管办公室门口，行政助理正往门上贴“临时使用”的标签。
“沈总说您可以先用这间。”助理递给她一张门禁卡，“林主管的私人物品已经打包，剩下的资料需要您整理归档。”
宁微接过卡片，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。推门而入的瞬间，灰尘在阳光中飞舞，办公桌上还留着咖啡杯的圆形渍痕。
她拉开第一个抽屉，里面空空如也；第二个抽屉锁着，钥匙不知所踪。当她碰到第三个抽屉时，一张照片从文件堆里滑落——2018年国际设计展的合影，林妍穿着实习生胸牌站在角落，而她身旁搂着宁微肩膀的女人，赫然是当年指控她抄袭的评委莫雯。
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：“谢谢雯姐给我这个机会。”日期正是宁微被取消奖项的第二天。
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，宁微猛地合上抽屉。五年来始终想不通的谜团突然有了答案——为什么莫雯会“恰好”在颁奖前收到所谓“原作”，为什么所有证据都对她不利。
窗外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，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。宁微抓起照片冲向电梯，却在32楼拐角撞上一堵人墙。
“小心。”沈临川稳稳扶住她的肩膀，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，“看来你发现了。”
总裁办公室的茶香氤氲，宁微捧着茶杯，看沈临川从保险柜取出一份档案袋。
“调查公司上个月才给的完整报告。”他解开缠绕的红线，倒出十几张监控截图，“莫雯当时是评委会副主席，林妍是她的秘密情人。”
黑白照片上，林妍深夜潜入组委会办公室，将U盘插入电脑；另一张显示莫雯在洗手间把现金塞给某个工作人员。宁微认出来，那人正是当年作证看到她“抄袭”的清洁工。
“她们为什么要针对我？”茶杯在她手中轻颤，“我根本不认识她们。”
沈临川推来一份泛黄的《科技日报》，头版刊登着星辰科技获得量子计算专利的消息，配图是他和几位科学家的合影。
“看右下角。”
宁微眯起眼睛——照片边缘的观众席上，年轻的自己正举着相机拍摄展台，而相邻座位埋头记笔记的女孩，依稀能看出林妍的轮廓。
“2017年青年科技峰会后，莫雯团队开始剽窃量子交互界面的设计。”沈临川指向报道中的技术图表，“你当时拍下的展台照片，无意中成为他们侵权的证据。”
雨声渐密，茶水已经凉了。宁微忽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扔进垃圾桶的采访邀请——如果当年去了那场峰会，现在的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？
“所以她们先发制人，毁掉我的信誉……”
“不止。”沈临川从档案袋抽出最后一张纸，是银行流水记录，“莫雯害怕你认出林妍，更怕你手里的照片。她们抢先注册了你三个设计专利，获利至少两百万。”
闪电劈开云层，照亮宁微苍白的脸。五年间所有零碎的疑问终于拼成完整的图景——为什么她投递的作品总会莫名消失，为什么连最基础的插画工作都有人压价。
“这些证据，足够起诉吗？”
沈临川的回答被电话铃声打断。他看了眼来电显示，眉头微蹙：“董事会？”
宁微识趣地起身，却听见听筒里传来尖锐的女声：“沈临川！你为了个抄袭犯把林妍调走，知道莫氏集团已经终止合作了吗？”
沈临川直接按下免提，让咆哮回荡在办公室：“张董事，您应该先问问莫雯，为什么她侄女会在我司当商业间谍。”
电话那头突然死寂。
负一层的公司档案室常年阴冷，宁微跟着沈临川穿过密集的金属架，来到标着“2018”的区域。
“要找什么？”她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。
沈临川取下贴着“设计展”标签的盒子：“当年评委会的原始票数记录。”
灰尘在灯光下飞舞，宁微翻开发霉的会议纪要，在“最佳概念设计”栏看到自己的作品《拓扑城市》后面跟着四个勾选——比第二名多出一票。但正式公布时，这个奖项却被宣布空缺。
“果然被篡改了。”沈临川指着某页边缘的咖啡渍，“莫雯当时负责计票。”
他们继续翻找，宁微突然抽出一张被对折的纸条。展开后是熟悉的字迹：【拓扑映射与量子比特的类比极具开创性，建议重点培养——沈临川 2018.9.7】
这是当年评委评议表的原件，与她在那本撕毁的作品集上看到的笔迹完全一致。
“你投了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推开。程述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：“沈总！林妍刚在个人账号发小作文，说宁微靠潜规则上位！”
屏幕上，林妍的社交媒体正在直播。她素颜憔悴，举着星辰科技的工作证哭诉：“我被调职的真实原因，是拒绝帮领导的情人修改设计稿……”
评论区已经炸锅，有人扒出宁微五年前的“抄袭丑闻”，更有自称星辰员工的账号爆料：“这女的天天半夜去32楼。”
沈临川夺过平板直接关机，转头对宁微说：“先回家，暂时别上网。”
程述急得直跺脚：“董事会要求您立刻去会议室！”
走廊灯光忽明忽暗，宁微看着沈临川轮廓分明的侧脸，突然意识到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。
公寓楼下蹲守着两个举相机的陌生人，宁微绕到后门的垃圾通道才躲开追踪。
屋内没开灯，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。她颤抖着点开推送，热搜前三全是：星辰科技潜规则#沈临川人设崩塌#宁微抄袭史#
最刺眼的是一条匿名投稿的聊天记录截图：
【听说那女的在沈总车上留了内衣？】
【何止，32楼休息室有监控，你们懂的】
配图是模糊的走廊监控画面，只能辨认出她抱着文件走向会议室的背影。
宁微关掉手机，从床底拖出落灰的行李箱。五年前经历过的一切正在重演——陌生人的谩骂，合作方的解约，甚至连房东都发来消息委婉询问“是否需要提前退租”。
衣柜最深处藏着那件参加颁奖礼的白西装，她机械地往箱子里塞着衣物，直到摸到一个硬物——沈临川给她的薄荷创可贴盒子，里面竟藏着一张折叠的便签纸：
【无论发生什么，记得量子猫既死又活的状态。我在32楼等你。——S】
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，几辆媒体采访车正陆续停靠。宁微攥着便签纸滑坐在地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凌晨三点，星辰大厦依然灯火通明。
宁微戴着鸭舌帽从货梯出来，发现32楼办公区空无一人，只有总裁办公室透出微光。
她轻轻推开门，沈临川站在落地窗前，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，衬衫袖口卷到手肘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会议桌上摊满法律文件，正中央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播放记者会直播。
“你来了。”他没有转身，声音沙哑得像砂纸，“董事会给了最后通牒。”
宁微走近，看到屏幕上暂停的画面——莫雯优雅地对着话筒说：“年轻人犯错可以原谅，但包庇抄袭是对行业的不负责任。”
“她倒打一耙？”
沈临川终于回头，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：“明天上午十点，我必须公开宣布与你解除合约。”
雨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，整座城市的灯光在水幕中扭曲变形。宁微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：“好。”
“但在这之前——”沈临川突然打开投影仪，量子计算机的蓝色光芒照亮两人之间的空气，“我们还有六个小时。”
屏幕上显示着完整的证据链：林妍篡改文件的监控录像，莫雯收取回扣的银行证明，甚至还有当年清洁工承认作伪证的录音。
“这些足够洗清你的冤屈。”沈临川递给她一个U盘，“但一旦公开，星辰科技会面临莫氏集团的全面围剿。”
宁微没有接：“那就别公开。”
“什么？”
她走到窗前，与沈临川并肩而立：“给我五分钟的演讲机会，在明天的记者会上。”
远处的地平线泛起鱼肚白，沈临川凝视她许久，突然笑了：“量子隧穿？”
“既然她们造了堵墙。”宁微指向投影仪上那个穿过墙壁的卡通小球，“我们就表演个不可能。”
晨光穿过云层，为两人镀上淡金色的轮廓。沈临川抬手拂去她肩上的雨渍，指尖在碰到发梢时顿了顿：“五年前我没能护住那颗星星。”
宁微仰头看他，第一次发现他虹膜在阳光下呈现出罕见的灰蓝色，像暴风雨前的海面。
“现在它自己亮起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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