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者会前两小时，星辰科技一楼大厅挤满了媒体。
宁微站在洗手间隔间里，指尖死死掐着演讲稿边缘。镜面手机壳反射出她苍白的脸色——昨晚几乎没睡，眼下浮着一层淡青。门外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和兴奋的议论：
“听说沈临川要亲自道歉？”
“那个抄袭女肯定被当场解雇……”
她拧开水龙头，冷水拍在脸上也驱不散太阳穴的钝痛。手机震动，程述发来消息：【我们在后台等你，别走正门】
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，宁微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温暖的黑暗——有人用手掌护住了她的前额。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笼罩下来，沈临川的声音近在耳畔：“小心门框。”
他的掌心有新鲜的钢笔水痕迹，西装袖口别着星辰科技的量子比特袖扣。宁微慌忙后退半步，后脑勺却蹭到了他另一只悬空的手——原来整个通道的锐角都被他用手垫着。
“我修改了流程。”沈临川递来平板电脑，屏幕上显示着新的议程表，“你演讲后是技术演示，程述会配合你。”
宁微盯着突然多出来的“量子教育原型机展示”环节，突然明白了什么：“你要用新产品转移焦点？”
沈临川的唇角微扬，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中有种锐利的亮：“我要他们记住，星辰科技的核心永远是技术突破。”
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呼喊声，他忽然低头凑近：“准备好了吗，宁设计师？”
他呼吸间的温度拂过她耳垂，像雨夜那把黑伞撑开时，第一滴滑落伞骨的水珠。
发布会现场镁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宁微站在侧幕，看沈临川从容地应对记者连珠炮般的提问。有个戴金丝眼镜的男记者突然站起来：“沈总是否承认任用抄袭者是重大失误？”
全场瞬间安静。沈临川调整话筒高度，金属袖扣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：“在讨论失误前，请各位先看一段视频。”
大屏幕亮起，播放的竟是五年前设计展后台的监控——莫雯将U盘塞给工作人员，画面右上角时间显示正是评委会闭门讨论期间。紧接着切换的银行流水显示，次日就有大额转账汇入该工作人员账户。
观众席炸开惊呼，宁微却注意到第一排有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猛地站起身——是莫雯。
“这是诬陷！”她尖利的声音刺破嘈杂，“沈临川，为了包庇情人你竟敢伪造证据！”
沈临川连眼神都没给她，只是按下遥控器。屏幕切换到量子计算机渲染的画面，宁微当年设计的《拓扑城市》在三维空间里旋转放大，每个建筑节点都标注着对应的量子比特原理。
“2018年9月7日。”他念出作品集上的日期，“这套设计预言了量子纠错码的空间映射方法，比MIT论文早半年。”
现场的技术记者们突然骚动，有人开始疯狂拍照。莫雯的脸色变得惨白——她当年剽窃的正是这套算法。
“现在。”沈临川向侧幕伸出手，“有请这套设计的原作者，星辰科技量子视觉首席设计师宁微。”
聚光灯突然打过来时，宁微的演讲稿从指间滑落。她看着台下无数黑洞洞的镜头，恍惚回到五年前那个被当众撕毁获奖证书的下午。
就在这时，观众席最后一排有人举起平板电脑，屏幕上跳动着巨大的荧光字：【量子猫既死又活！】——是周小雨。她身旁的程述正拼命做鬼脸。
宁微深吸一口气，弯腰捡起演讲稿，却故意没按上面的内容说：“各位今天真正想看的，大概是这个。”
她点开全息投影，量子猫的卡通形象跃然空中。当她的手穿过“猫”的身体时，粒子特效立即分解成无数光点，又在另一端重组为跃动的星座图。
“这是星辰教育机器人的交互核心。”她手指轻划，光点又变成双螺旋结构，“孩子们可以通过触摸，理解量子叠加态。”
现场鸦雀无声。突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后排响起：“妈妈，那只猫猫会魔法！”
笑声如涟漪荡开，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动。宁微趁机调出准备好的对比图——左侧是她五年前的手稿，右侧是林妍注册的专利文件，相似度高达90%。
“关于抄袭指控。”她直视莫雯所在的方向，“真巧，我也有些证据要展示。”
记者会后的走廊乱成一团。
宁微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堵在墙角，有个话筒几乎戳到她脸上：“宁小姐，传闻您和沈总的关系是否……”
“让一让！”程述突然挤进来，用身体隔开人群，“技术演示马上开始！”
他护着宁微冲出包围圈，却在拐角撞见正在通电话的莫雯。对方妆容精致的面具终于碎裂，对着手机歇斯底里：“立刻冻结和星辰的所有合作！我要他们股价跌停！”
擦肩而过的瞬间，莫雯突然拽住宁微的手腕，指甲几乎陷进肉里：“你以为赢了？沈临川保你是看中那张脸吧？”
宁微还没开口，身后传来沈临川冷冽的声音：“莫董，您侄女盗取商业机密的事，警方应该很感兴趣。”
莫雯像被烫到般松手，高跟鞋踉跄着后退两步。沈临川顺势将宁微拉到身侧，他的体温透过西装布料传来，稳定得像暴风雨中的锚点。
“对了。”他回头补了一句，“您挪用科研基金的那笔钱，证监会正在查。”
莫雯的脸色瞬间灰败。
员工餐厅的电视正在循环播放记者会精彩片段。宁微躲在最角落的位置，小口啜饮着热可可。
“现在全网都在扒莫氏集团的黑料。”周小雨兴奋地滑动手机，“你看，连五年前设计展的获奖者都站出来说当年被威胁过！”
宁微搅动着杯中的棉花糖，余光瞥见电视里的自己正在演示量子猫——原来在镜头前她看起来那么镇定，完全看不出当时手心全是冷汗。
“给。”程述突然放下一盒草莓蛋糕，“沈总特意交代厨房做的，说某人演讲前都没吃早饭。”
奶油上点缀着银色的星辰糖粒，和沈临川袖扣的光泽一模一样。宁微刚拿起叉子，四周突然响起一阵起哄声——
沈临川本人正穿过餐厅走来，所到之处员工们纷纷假装埋头吃饭，实则偷瞄的目光都快把空气点燃。
他在宁微桌前站定，放下一份文件：“技术部门刚收到的合作请求。”
文件来自欧洲量子教育中心，希望引进他们的交互系统。宁微翻到最后一页的报价单，数字后面的零多到需要数三遍。
“这……是真的吗？”
沈临川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，这是宁微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疲惫的神态：“比真金还真。但董事会要求你明天就去瑞士出差。”
周小雨和程述倒吸一口凉气。宁微却注意到他话里的异常：“我一个人去？”
“我暂时走不开。”沈临川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文件边缘，“莫氏的反扑会很激烈。”
餐厅的灯光在他睫毛下投落细密的阴影，宁微突然想起昨夜资料室里，他通宵整理证据时弯曲的脊背线条。
“我可以拒绝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沈临川诧异地抬眼。
“量子猫的设计需要优化，儿童交互测试也还没完成。”宁微指向文件上的技术参数，“这些都需要原团队在场。”
她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沈临川的手背，两人同时瑟缩了一下。程述突然大声咳嗽：“那什么……我突然想起实验室还煮着咖啡！”
周小雨被蛋糕呛到：“等等我！”
转眼间桌前只剩他们两人。电视里开始播放记者会的尾声片段，宁微听到自己说：“在星辰科技，每个创意都被尊重……”
“这句话是真心的。”沈临川突然说。
宁微抬头，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，灰蓝色眼瞳映着餐厅暖黄的灯光，像雪原上突然融化的冰湖。
“五年前你被诬陷时，我没能站出来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“现在总算……”
窗外突然传来欢呼声，两人转头看去——研发部的工程师们正围着量子计算机手舞足蹈，屏幕上闪烁着“纠错码突破”的字样。
“你看。”宁微指着那群人，“这才是星辰科技该被记住的样子。”
沈临川望着她，忽然笑了。他眼角泛起细纹的样子比电视上任何一次公关微笑都真实百倍：“那么宁设计师，愿意和我这个不称职的CEO一起收拾烂摊子吗？”
宁微挖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，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：“可以考虑，如果明天早餐也有草莓蛋糕的话。”
深夜的办公室只剩下宁微一人。
她修改完最后一页设计稿，抬头时发现玻璃幕墙外飘起了雪。这是今年初雪，细碎的冰晶在夜色中闪烁，像量子计算机里跃动的光点。
手机亮起，沈临川发来消息：【32楼露台，急事】
电梯上升时，宁微对着金属门整理头发。门开的瞬间，寒风裹着雪花扑面而来——
露台被改造成了临时观测站，天文望远镜旁，沈临川正往热可可里挤奶油。他脱了西装外套，毛衣袖口沾着些许巧克力渍，看起来意外地柔软。
“瑞士那边同意延期了。”他递来马克杯，“但有个条件。”
宁微接过杯子，指尖相触的瞬间像被静电击中：“什么条件？”
沈临川调整望远镜焦距：“他们要看到完整的星座交互模式。”
宁微凑近目镜，呼吸骤然停滞——镜头里是猎户座星云，但那些恒星被连成了量子猫的轮廓，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：For Ning.
“程述黑了天文台的投影系统。”沈临川的声音带着笑意，“他说道歉要有诚意。”
雪花落在宁微的睫毛上，融化成细小的水珠。她忽然意识到，这可能是五年来第一次，有人为她准备惊喜而不是陷阱。
“其实……”她轻声说，“今天是我生日。”
沈临川怔了怔，随即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礼盒：“巧了，程述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。”
盒子里是枚猫咪形状的胸针，猫眼部分镶嵌着两颗极小的蓝宝石，在雪夜中微微发亮。
“实验室边角料做的。”沈临川笨拙地帮她别在衣领上，“宝石是量子计算机用的……”
宁微突然握住他冰凉的手指。两人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交融，她鼓起勇气开口：“比起瑞士，我更想知道——”
话未说完，整栋大楼突然灯火通明！两人惊愕回头，透过玻璃幕墙看到程述和周小雨带着全公司员工站在办公区，手里举着荧光棒拼成的“HAPPY BIRTHDAY”。
程述对着手机大喊：“沈总！按计划您现在应该带宁小姐看无人机表演了！”
沈临川的耳根瞬间红透。宁微噗嗤笑出声，雪花落在她扬起的唇角，转瞬即逝的凉意后，是绵长的回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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