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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ll时·神垂怜她的罪人

oc和自设的凌驾

午后浓稠的日光穿过临街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玻璃,在深色木质桌面上泼开一道摇晃的、流金般的河流。祝时坐在光与影切割的边缘,微微垂着眼。咖啡的气味悬滞在空气里,焦苦,馥郁,有点冷。她面前,一个羞赧的陌生面孔摊开了一本素描簿,怯怯推过来。

“老师您看……这几张画我的线条真的好温柔,”声音像投入水面的小石子,“您画她……画那个模特时,一定也是这种眼神吧?”

不远处绿植掩映的卡座后,三颗脑袋极其默契地向下缩了几分——那是刑侦科的陆逸淼、文令仪和夏沫。文令仪攥着白瓷杯耳的手指无意识收紧,青筋微微浮起;陆逸淼指甲无声刮过桌面纹理,像绷紧的弦;夏沫眼镜反光遮住了眼睛,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一丝紧张。空气像凝滞的糖浆。

祝时的目光落在那几页速写上,面无表情。她的声音冷而平,毫无波澜地切开甜腻的空气。“嗯,”她抬眼,目光却不是对着眼前的人,而是穿透桌面,落到某个虚空,“因为那个,是我爱人。”她指尖点了点素描纸上模糊的侧影轮廓,“我不止给她画了这一本。这样的册子,堆满了从小的书橱缝隙,从懵懂握笔的年纪就开始了,直到现在……成千上万张,累积的时间比记忆本身还庞大。不包括网上那些约稿。”她停顿片刻,如同审判官的宣判,“我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创作。以及,抱歉,我不喜欢你。”

冷硬的话像冰块投进死水,没有回声。告白的年轻人脸色倏然雪白,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本子。角落里的三个听众几乎同时倒抽冷气,瞬间又屏住呼吸,空气里只剩下刀叉偶尔碰触瓷盘的冰冷脆响。

祝时拿起桌角凉透的咖啡,抿了小半口。苦涩麻痹舌尖,她放下杯子,推开椅子起身。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丝毫拖泥带水。日光追逐她的身影,在那身剪裁得体的黑衣上映照出一道决然的光边,推开门,步入深秋街道清冽的风里。

街对面落地窗内的三双眼睛追随着她。风卷着几片枯萎发脆的梧桐叶,在祝时脚边仓惶打了个旋儿,发出细碎如哭泣的摩擦声。她站在人行道边缘,像一座骤然被遗弃在荒野的孤岛。日光在此刻被流动的云层吞噬,街道暗了一度。然后,仿佛世界的调色板被谁的手突然切换,一片纯金的色彩倏然撞进视野中心——

海瑟·冯·艾森伯格站在几步之外。

像一幅骤然完成的神迹画像悬于现实的幕布。金丝绒般光泽的长卷发流淌至腰际,在骤然暗淡的天光下依旧流淌着惊心动魄的暖辉。薄荷绿糅合蓝海的瞳仁深处,翻涌着无法测量的风暴前奏,那种极冷又极热的色彩,几乎要将注视者的魂魄也一同吸卷进去。薄雾笼罩的下午的街道上,她宛如一尊从拉斐尔画框里走出的、带着神性光辉同时又燃烧着地狱业火的受难天使,一个无声的质问横亘在两人之间那短短几步的距离里。

“祝时。”海瑟开口,吐出的音节如提琴的尾音般颤动,不是爱称或昵称,是完整的、带着姓氏的宣判——海瑟·冯·艾森伯格。她微微扬起手,指尖捏着一页边缘磨损微卷的泛黄纸条。“我从亚眠回来了。”她的声音如同凝结的冰凌碎裂,寒意刺骨,“猜猜看,我在你搁置在画室角落的旧稿夹层里……找到了什么?”那页纸上清晰罗列着条项,像是束缚,又像是早已断裂的蛛网——完成与海瑟的100条心愿清单。愿望未竟的空白触目惊心。

祝时的瞳孔细微地收缩了一下,像被那页纸的边缘割伤了。她的呼吸短暂停滞。风掠过额角几缕不驯的碎发。她干涩地回应:“我……”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缝,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狼狈在眼底掠过,“不是故意……”

风穿过二人之间。海瑟向前走了一步。金发被气流拂动,缠绕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。“您从不呼唤我的名字,”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濒临断裂的琴弦,“海瑟……像咀嚼一枚苦涩的浆果对吗?您从不曾问过我的来处,不在乎我每次离别究竟去向哪一个远方——是潮湿弥漫的威尼斯水巷,沉浮着波光与情歌碎片?是维也纳金厅里那些只为凋零而存在的音符坟墓?是亚眠大教堂那扇永远映照着绝望祈祷的玫瑰花窗?是伦敦西区永不散场的情感戏剧?还是佛罗伦萨桥头那个贩卖永恒誓言却最终拥抱亚诺河的、被夕阳熔化的情人铜像?”

她一连串报出的地名如同陨石,狠狠砸向沉默的祝时。那金色的头颅微微仰起,下颌线条绷紧,每一处骨骼都在诉说着惊心动魄的脆弱。“您不在乎!截取的背景图?那只是您宏大收藏里被风偶然翻过的一页!惊鸿一瞥的短暂目光……竟成了您投向外面世界无数人的引信?!” 海瑟的声音带上了绝望的哭腔,“其他人呢?在你这里,我的痕迹是否也轻贱如尘埃,轻易便可被另一个‘万千分之一’覆盖?”

“不……不是的,”祝时喉结滚动,艰难地挤出辩驳,手指在裤侧握紧又松开,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,“……对不起。”这道歉苍白得如同街角橱窗废弃的白纸板。

那一声“对不起”,如同最后的冰凌刺穿了海瑟眼中那点残留的光。薄荷绿与深海蓝交织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混沌阴翳的灰,仿佛被神祇收回了一切恩典。“亲爱的……”她低语,如同梦呓,“我害怕……巨大的恐惧像黑夜将我吞噬……我感觉到分别……它冰冷的气息已经触碰到我的灵魂了。”泪珠终于挣脱束缚,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滚落,滑过她苍白的脸颊,坠入深秋冰冷的地面。这滴泪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。“我知道……我无能为力再使您爱我。或许,这份注定被上帝也放弃的爱情,早已病入膏肓了……或许,您已不再爱我了?”

她的声音低了下去,如同最卑微的信徒匍匐于她唯一的神祇脚下:“对不起啊……所以我哭泣……”滚烫的泪汹涌而出,“我祈祷……”声音被啜泣切割得支离破碎,如同垂死的天鹅在最后一次梳理羽翼,“我乞求……”她的目光投向天空阴霾的缝隙,仿佛那里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,“我在清晨的教堂里……在每一座途经的、弥漫着烛泪与尘埃苦味的圣殿里……向那高高在上的主祈祷,‘神啊……我永恒的牧者……求您垂怜……让她……让她能重新……再爱我一次吧……一次就好……’”

她猛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,眼神灼热地烫人,死死地锁住祝时僵硬的轮廓:“告诉我,您在骗我对吗?”她的声音忽然带上一种不顾一切的凄厉,如同孤注一掷的赌徒将最后的筹码押注于一个虚无的谎言,踮起脚尖,凑近那双冷漠的眼睛,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,“对我说一句……就一句……哪怕是您用画笔描绘过万千次的、最廉价的谎言也可以……请说一句,‘我爱你’……‘海瑟,我爱你’……为了这句话,我情愿溺死在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……请您……哪怕只是欺骗我……”她的声音哽咽了,细弱蚊呐,带着摇尾乞怜的可悲。

街道的喧闹在这绝望的告白面前如同被消音的默片。风掠过行道树顶端的枯枝,发出呜咽般的哨音。几个街区外隐约传来救护车凄厉的笛声,被距离拉扯得更显哀伤。

祝时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。那个简单的音节在她喉间千回百转,如同被诅咒的囚徒在喉咙里铸造着沉重的铁链,被无形的力量死死扼住,勒紧。她看到了海瑟眼中濒死的祈望之光,如同暴风雪夜即将熄灭的最后一盏烛火。然而,回应海瑟的,只有她紧抿的、无动于衷的唇线,和一种近乎残忍的静默。那沉默像沉重的铅,将海瑟眼中最后残存的那点微弱的、疯狂的希冀碾得粉碎。

静默在蔓延,是钝刀割肉般的剧痛。

海瑟脸上汹涌的泪痕,在灰暗的天光下像一道道绝望的溪流。方才因祈盼而燃起的那点非人光亮彻底熄灭,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、冰封的死寂,浸透了她那双原本如同神造湖泊般动人的眼眸。

“……您还是……不肯回应……”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从她苍白的唇间溢散开,如同一支箭矢穿透空气,留下冰冷灼热的空洞。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,如同一座在内部已被蛀空的高塔,在宣告彻底崩塌前的最后呻吟。

那被风卷起的梧桐枯叶,带着死亡的干涩气息,打着旋儿,沉重地坠落在两人的脚边。像一片被彻底遗忘的白色羽毛。

“或许有一天……”海瑟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一些,却像冰珠一样滚落尘埃,失去了所有起伏,只剩下冻结的陈述,“我会变成一只蜗牛……或一只丑陋的鼻涕虫……在潮湿阴暗的角落蠕动,拖着透明的、毫无重量的躯壳,连哀鸣也无法发出……”她微微侧过头,视线终于真正意义上地、第一次完全脱离了祝时,茫然地投向灰蒙蒙的、无限延伸的天空尽头,像是看到了自己最终湮灭的形态。“不会有人在意我是否还在呼吸……然后……”她的唇边极其古怪地,几乎像是幻觉般,牵起一丝极淡、极苦、破碎到无法复原的笑痕,“被某个匆忙踏过的脚步……‘啪’地一声……踩死。”

她收回视线,空洞的目光落在祝时的脸上,如同看着一尊神坛上空置已久、积满灰尘的石像。“我说得对吗,我亲爱的时小姐?这就是您眼中所‘看见’的我吧?如同您眼中所见,那些终将被尘土和时间抹平的、被您用画笔画下又随手遗弃的石膏像?”

祝时的身体有了一瞬间微不可察的僵硬。海瑟捕捉到了。如同在极深的灰烬里触碰到最后一丝尚未冷却的余温。这微小的确认并没有带来解脱,反而如同在早已撕裂流血的伤口上再次猛剜一刀,让她痛得几乎弯下腰去。

海瑟闭上眼,浓密纤长的金色睫毛剧烈颤动,承载不住汹涌的痛苦泪意。泪珠疯狂地、源源不断地挤出紧闭的眼睑,沿着瘦削苍白的脸颊肆无忌惮地奔流。

“……爱情……在您眼中也是如此地……”每一个音节都在颤抖,如同碎裂的水晶片,“……微不足道吗?”她猛地睁开眼,泪水被强大的意志力强行逼退一半,残存的泪光在她眼底燃烧起最后一点冷焰,她死死地盯着祝时那双仿佛隔着永恒冰川凝视着她的眼,“对着您曾深爱过的……也许在内心深处某个被尘埃封印的角落……依然刻着烙印的这个人!您也能……轻松地……毫不犹豫地……如同丢弃一张废稿纸那样……将那份沉甸甸的爱……彻底……弃之如敝履吗?!”

她的声线因极致的克制而异常尖锐,在冷寂的街道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锐鸣。“……您……”最后的两个字,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最终确认般的绝望,“……还是不肯回答……对吗?”

风骤然大了。

海瑟·冯·艾森伯格的身影在这句话音落下的瞬间,轻微地向后摇晃了一下。这个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动作里,包含了所有无法承受之重的崩塌。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沉默如山、冷酷如钢的恋人。那眼神太过复杂,破碎了所有爱恋的光芒,沉淀下了太多沉沉的绝望与告别。然后,她以一种决然到近乎自毁的姿态猛然转身。

金色长发在她身后扬起的弧度像告别时撕裂的旗幡。那单薄的、不断发抖的身躯被灌进十字路口的寒风猛烈抽打着。她没有回头,一步一步走进涌动的人潮,身影在灰蒙天色的背景里迅速被稀释,融入无序的色块之中。那样轻盈地飘走,如同一片曾被神明短暂垂怜赋予人形的、失落的白色羽毛。一次极不起眼的腾空,短暂的上升,最终,被城市冰冷的巨口和凡尘无尽的重力,残酷无情地吞噬、按下、消融在混沌流动的铁灰色背景里。再没有一丝痕迹。

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街角的尽头,凝固如雕像的祝时,才迟缓地、极为僵硬地,抬起了一只手,轻轻捂住了自己冰冷的额角。指节修长冰冷,是执画笔的手掌。没有人看到她此刻的面容,只有她自己知道,手掌覆盖下的皮肤之下,那片属于海瑟·冯·艾森伯格的记忆汪洋正掀起怎样毁灭性的滔天巨浪与风暴。风掠过她指缝间的发丝,留下空无一物的寂寥回响。

细小的雪粒不知何时开始飘落,冰冷地吻上她裸露的额角。下雪了。这个冬天,在绝望的告白中,来得如此仓皇而沉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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