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没去南极的话……(>д<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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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斯科的雪还在下,细密如盐粒,把便利店窗外的世界涂抹成一片模糊的灰白。暖气开得很足,烘得人昏昏欲睡。祝时裹着一件厚厚的米白色毛衣,蜷在收银台后的高脚凳上,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趴在膝头的橘猫“鸡腿”的下巴。猫舒服得呼噜震天响,油光水滑的皮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像个会发热的、巨大的姜黄色毛绒团子。
门铃“叮咚”一声,卷进一股寒气。
“嚯!这暖气开得,跟热带雨林似的!”一个爽朗带笑的男声响起,带着点北方口音,瞬间打破了店里的慵懒寂静。
祝时抬头。
门口站着个高个子男人,裹着件沾了泥点的深蓝色冲锋衣,头发剃得很短,露出硬朗的轮廓。鼻梁高挺,眼睛是那种很亮的琥珀色,此刻正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喜笑意,直直地看向她。他肩上还落着未化的雪粒,风尘仆仆,却像自带一个小太阳,驱散了门外的寒意。
“林青?”祝时难得地怔了一下,清冷的眉眼间掠过一丝真实的讶异。
“可不就是我嘛!”林青大步流星地走进来,带上门,把风雪隔绝在外。他目光扫过祝时膝头那团巨大的橘色,“啧啧”两声,带着夸张的惊叹,“你还养哈基米?这么胖的猫!伙食开得够好啊小时老板!这得是橘猫里的航空母舰了吧?”
“鸡腿”似乎听懂了“胖”字,不满地“喵”了一声,甩了甩尾巴,把头埋得更深。
祝时面无表情地屈指弹了一下猫耳朵:“它叫‘鸡腿’。”语气平淡,但熟悉她的人能听出那细微的软化。
林青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走到收银台前,很自然地趴在台面上,凑近了看祝时:“行啊小时,几年不见,猫都养上了,还养得这么……富态。”他目光在她脸上逡巡,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和探究,“啧,气色不错啊,看来莫斯科的寒风没把你吹成干尸?以前在野外,你那张脸冻得跟西伯利亚冻土似的。”
祝时没接他关于猫的调侃,只是看着他: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“项目啊!”林青一拍大腿,“西伯利亚冻土带,有个新发现的古地质构造,导师牵头,缺人手,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!打你电话不通,邮件石沉大海,还以为你被北极熊叼走了呢!结果一打听,嘿,跑莫斯科开便利店养猫来了?”他语气熟稔又带着点调侃,“你这职业跨度,从挖石头到卖关东煮,够可以的啊小时。”
祝时垂下眼,指尖无意识地绕着“鸡腿”的尾巴尖:“电话丢了,邮箱……很久没看。”她顿了顿,“什么项目?”
林青眼睛一亮,知道有戏,立刻正色道:“就在贝加尔湖附近,新发现的寒武纪地层剖面,保存得相当好,可能有早期多细胞生物的化石线索。时间大概两周,设备、后勤都安排好了,就差你这种定海神针级别的现场判读。怎么样?老搭档,出山不?”
便利店里很安静,只有暖气低沉的嗡鸣和“鸡腿”的呼噜声。窗外是莫斯科永恒的冬日黄昏。
祝时沉默了几秒。林青也不催,只是看着她,琥珀色的眼睛里是纯粹的期待和信任。
“好。”祝时终于开口,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“我先关个店。”
林青瞬间笑开了花,像个拿到糖的大男孩,用力一拍收银台:“O98K!主包你终于答应我了!苍天啊大地啊,终于等到你啊小时!我就知道你不会真舍得放下地质锤!”他兴奋地搓着手,“多久能走?明天?后天?”
“三天后。”祝时站起身,把“鸡腿”轻轻放到地上,“我得安排一下。”
“没问题!三天就三天!”林青乐呵呵地,“地址发我,我来接你!主包你真是我亲姐!”
几天后,风雪似乎小了些。便利店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,带进一阵冷风。
祝时和林青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两人都穿着沾满泥泞和冰碴的厚重野外工作服,头发被风吹得凌乱,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,但眼睛都亮得惊人,那是只有深入荒野、触摸过地球古老脉搏的人才会有的光芒。
祝时径直走向柜台后的休息区,拿起座机开始拨号。林青则大大咧咧地往收银台上一靠,长舒一口气:“可算回来了!这鬼天气,差点把老子冻成冰雕!”
祝时正在低声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:“安德烈叔叔……嗯,我回来了……项目很顺利……对,就是林青……没事,不用担心……好,再见。”她挂断电话,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。
林青看着她打完电话,笑嘻嘻地凑过去,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臂,就要搭上祝时的肩膀:“我说小时,这次可多亏你了,那层理……”
他的手还没碰到祝时的毛衣,就被祝时面无表情地抬手拂开了。
林青一愣,随即又笑嘻嘻地再次伸手去搭。
祝时头也没回,再次精准地拂开他的手,动作流畅得像拂去一粒灰尘。
“?”林青挑眉,锲而不舍地第三次伸手。
这次,祝时终于转过头,拧着眉看他,清冷的黑眸里带着一丝不耐:“林!青!”她声音不高,却带着清晰的警告,“犯贱?这么久不见,变更贱了?”
林青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,脸上却还是那副欠揍的笑:“哪有啊?小时你这可冤枉我了!以前在野外,你犯起贱来我可比不了!半夜往我睡袋里塞冻石头的是谁?把我地质锤藏到熊粪堆里的又是谁?”
祝时冷笑一声,抱起胳膊:“呵呵哒,林先生真是小肚鸡肠,记仇记得这么清楚。你怎么不说前因?尽说后果。”她微微扬起下巴,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嘲讽,“是谁先大冒险输了,半夜去偷了老教授那顶视若珍宝的假发,结果被保安当贼追了三条街?又是谁突发奇想,给学校湖里那两只祖宗黑天鹅喂苦瓜,被叨得满胳膊血印子,哭爹喊娘?还有……”
她顿了顿,故意拖长了调子,声音带着点凉飕飕的戏谑:“是谁,在毕业散伙饭上喝得烂醉如泥,抱着隔壁系的好哥们不撒手,嚎啕大哭说什么‘兄弟,其实我喜欢男同啊!皇帝你儿子gay哦!你儿子是gay~’?”
林青的脸瞬间涨红,像煮熟的虾子,梗着脖子反驳:“那……那咋了!谁还没点年少轻狂!”
祝时立刻反击,“你呢?是谁在野外实习,非说那块石头长得像系主任的秃头,还拍照发群里@了本人?是谁在实验室偷偷用王水洗咖啡杯,把导师珍藏的杯子融了个洞?是谁……”
他:“咳咳,是谁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祝时那双漂亮的眉毛彻底拧了起来,黑眸微眯,嘴角勾起一个极其“核善”的微笑,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,却带着森森寒意:“嗯?造谣?再说一句,我打你。”
林青被她这“黑心的笑”看得后背一凉,下意识地后退半步,随即又玩心大起,学着古装剧里的腔调,夸张地拱手作揖:“哇塞!好说好说,女侠息怒!小生方才一时口快,无意冒犯姑娘,还请姑娘高抬贵手,饶了小生这一回吧!”他抬起头,冲祝时挤眉弄眼,拖长了声音,“骗——你——的——小生真错了,姑娘且慢动手!”
他顿了顿,看着祝时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,笑嘻嘻地补了一句网络梗:“你不乘哦~”(乖)
祝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耍宝,几秒后,才慢悠悠地吐出一句:“不乘就除呗。”
林青:“……”
便利店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,只有暖气尽职尽责地工作着。
就在这时,玻璃门再次“叮咚”一声被推开。
三个穿着警服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为首的是陆逸淼,她一眼就看到了柜台前姿势有些“奇怪”的两人——林青正对着祝时夸张地拱手作揖,脸上是欠揍的笑;而祝时则抱着胳膊,面无表情,眼神“核善”。
陆逸淼的脚步顿住了。她身后的夏沫和文令仪也停下了脚步。
夏沫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青这个陌生男人搭讪(?)祝时的姿态,眉头蹙起。文令仪则推了推眼镜,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,在林青和祝时之间来回扫视。
便利店里,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林青保持着那个滑稽的作揖姿势,感受到身后三道极具存在感、且明显不太友善的视线,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一滴冷汗悄悄从额角滑落。
祝时也看到了门口的三人,她脸上那点“核善”的笑意瞬间消失,恢复了惯常的清冷。她瞥了一眼僵住的林青,又看了看门口神色各异的三个女警,几不可察地挑了挑眉。
啧,热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