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铃声响起时，阮甜正在给橙子剥皮。她手一抖，指甲陷入果肉，几滴汁水溅在睡裙上
透过猫眼，程陌站在门外，手里拿着她那本要命的黑色笔记本。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衬衫，袖口挽到手肘处，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。阮甜低头看看自己沾满橙子汁的家居服，恨不得立刻遁地而逃
"你的笔记本。"门开后，程陌微笑着递过来，"昨天落在我家了"
阮甜接过笔记本时，手指微微发抖。她迅速翻到中间几页，确认那些关于"无声"声线分析的记录没有被撕掉的痕迹——完好无损，但这就更可怕了，这意味着他可能已经…………
"谢谢，我都没发现它不见了。"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，却控制不住耳尖发烫
程陌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。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餐桌上的橙子上："在准备早餐？"
"啊，不是..."阮甜下意识侧身，让他看到桌上的一片狼藉——五六个剥了一半的橙子，榨汁机，还有一小堆橙皮，"我在尝试做橙子酱，但总是太苦"
程陌微微挑眉："橙皮的白瓤去干净了吗？"
"应该...没有？"阮甜眨眨眼，没想到他会问这个
"那是苦味的主要来源。"程陌指了指橙皮，"要用刀背仔细刮掉所有白色部分。"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讲解技巧时的专业腔调，那种阮甜在直播间里听过无数次的、耐心又温和的语调
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。"你对烹饪也很了解？"她假装随意地问，"还是说...配音工作需要研究这些细节？"
程陌的眼睛眯了一下，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。"后者。"他停顿片刻，"要塑造一个厨师角色，就得了解食材处理的每一个步骤产生的不同声音——刮橙皮和切橙肉的声音质感完全不同"
阮甜感到一阵电流从脊背窜上来。这是"无声"在直播中常说的一句话：配音演员必须是生活的观察者
"就像..."她不由自主地接话，"削苹果的'嚓嚓'声和切苹果的'咔哒'声，频率虽然接近，但泛音结构完全不同"
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。这太明显了，谁会正常聊天时提到"泛音结构"？
程陌的眼睛亮了起来，像是黑暗中突然被点亮的星。"你对声音很敏感。"这不是疑问句
"专、专业需要"阮甜结结巴巴地回答，手指紧紧捏着笔记本边缘
程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，突然说："我有个朋友是专业配音导演，最近在招募新人试音。如果你有兴趣，可以看看"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
阮甜接过名片，上面印着"声立方文化传媒有限公司"和程陌的名字，职位是"艺术总监"。她的心跳漏了一拍——"无声"的真名就这样轻易地交到了她手上
"谢谢，但我只是大一新生……"
"声音没有年级之分"程陌笑了笑，"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之分，你的声音……很有潜力"
他说这话时直视着她的眼睛，阮甜感到一阵眩晕。这是她作为"甜橙"在直播间里听过无数次的鼓励，但现在，他是对着真实的她说的
"我考虑看看"她小声回答
程陌点点头准备离开，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头："对了，橙子酱煮好后加一小撮盐，可以提升甜度"
"就像配音时在句尾加个气声，能增加感染力？"阮甜脱口而出，随即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
程陌愣住了，随后嘴角慢慢扬起一个了然的微笑："正是如此，看来我们很有共鸣，阮甜同学"
直到关上门，阮甜才敢大口呼吸。她翻开笔记本，发现扉页夹着一张便签纸，上面写着一行字："甜橙小姐的分析总是很精准——S"
她的双腿突然失去力气，顺着门滑坐在地上。他知道，从始至终都知道
"小鱼！"她颤抖着喊室友，"出大事了！"
———
"所以他就这样直接承认了？"林小鱼盘腿坐在沙发上，一边吃着失败的橙子酱一边问
阮甜把脸埋在抱枕里点点头："他还叫我'甜橙小姐'！这简直……简直……"
"简直浪漫死了！"林小鱼抢过话头，"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？他知道了你的身份，但没有点破，还给你工作机会！"
"但这样相处起来更尴尬了。"阮甜哀叹，"现在每次见面，我都不知道他是在和'邻居阮甜'说话，还是在和'粉丝甜橙'说话……"
"那就让他认识真正的你啊"林小鱼拍拍她的肩，"从专业同事开始，怎么样？"
阮甜抬起头："什么意思？"
"这个试音机会啊！"林小鱼晃了晃那张名片，"你不是一直说想尝试配音吗？"
阮甜犹豫了，她确实梦想过有一天能和"无声"一起工作，但那是作为经过专业训练的配音演员，而不是现在这个连橙子酱都做不好的大一新生
"我连课堂作业都搞不定……"她嘟囔着翻开笔记本，里面夹着昨天播音课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——一段情感独白录音，主题是"暗恋"
林小鱼凑过来看："这不正好？你可以请教专业人士啊"
"不行！那太……"
门铃再次响起，两人同时僵住
"不会又是他吧？"林小鱼小声问
阮甜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，透过猫眼一看，差点惊叫出声——真的是程陌。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玻璃罐
"阮甜？"他的声音隔着门传来，"我忘了给你这个"
阮甜深吸一口气，拉开门。程陌举起手中的罐子："自制的橙皮糖，算是回礼"
那橙皮糖晶莹剔透，裹着一层细砂糖，在阳光下像琥珀一样闪闪发光。阮甜接过罐子时，注意到他指尖有细小的刀伤——是削橙皮时留下的吗？
"谢谢，这太..."她突然注意到程陌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桌上的作业纸上
"情感独白作业？"他读出标题，"《暗恋一个人的五十种方式》...挺有意思的选题"
阮甜慌忙用笔记本盖住作业："就是...普通的课堂练习"
程陌沉默了片刻，突然说："需要帮忙吗？"
"什么？"
"我在成为配音演员之前，学过两年表演。"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，"而且我猜，你应该卡在第三十七种方式了？"
阮甜瞪大眼睛："你怎么知……"她猛地刹住，但已经晚了
程陌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："猜的，大多数人处理复杂情感时，都会在三分之二处遇到瓶颈"
林小鱼突然从阮甜身后冒出来："她确实需要帮助！特别是'欲言又止'那段，总是表达不到位"
"小鱼！"阮甜涨红了脸
程陌却已经自然地迈进门槛："欲言又止的关键不在'止'，而在'欲'，那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的挣扎感..."
他忽然压低声音，变成一种带着颤抖的气声，"我其实...算了，没什么"
这简单的六个字被他演绎得千回百转，阮甜感到一阵电流从耳膜直击心脏。这就是她在直播间里迷恋的那个声音，现在正真实地在她家客厅里回荡
"太神了！"林小鱼鼓掌，"你能现场指导她吗？我们有个不错的录音设备"
"小鱼！"阮甜想阻止，但程陌已经点头答应了
半小时后，阮甜坐在自己狭小的卧室里，面对着借来的麦克风和电脑屏幕上的录音软件。程陌坐在她旁边，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
"我们先分析文本"程陌指着她标注的段落，"这里的'我喜欢你'为什么要用气声？"
"因为...这是主角在心里默念的话？"
"不对"程陌摇头，"看上下文，这是她在对方睡着后的自言自语，人在独处时的情感表达往往比想象中更直接"他示范了一遍，用一种带着轻微哭腔的实声，"我喜欢你"
阮甜的心揪了一下，这声音太真实了，仿佛他真的经历过这样的时刻
"你……以前暗恋过别人吗？"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
程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："为什么这么问？"
"因为...你表达得太真实了"
"配音演员的工作就是理解那些未曾亲历的情感"他轻声说，目光却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，"准备好了吗？我们开始录音"
接下来的两小时像一场梦，程陌耐心地引导她分析每一句台词的心理动机，示范不同的发声方式，甚至教她如何用呼吸控制情绪表达
阮甜从没想过，那个在耳机里陪伴她无数夜晚的声音，现在正贴着她的耳朵指导她"这句叹息应该再轻一点，像羽毛落地"
"最后一遍"程陌按下录音键，"记住，这不是表演，而是回忆，调动你所有暗恋过的心情"
阮甜闭上眼睛，她想起了第一次听到"无声"直播时的悸动，想起每次他念她ID时的心跳加速，想起发现他就住在对门时那种不真实的眩晕感。
当她再次开口时，那些词句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，带着她从未展现过的情感浓度
录音结束，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程陌久久没有按下停止键
"完美"最后他轻声说，声音有些沙哑，"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"
阮甜不敢看他的眼睛，怕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。她低头看到程陌的手还悬在鼠标上方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发颤
"我……我请你吃晚饭吧？"她鼓起勇气说，"就当是答谢"
程陌笑了笑："橙子酱配吐司？"
"我们可以叫外卖！"阮甜红着脸补充
"下次吧"程陌站起身，"今晚我有直播……工作"他故意在"直播"后面加上"工作"两个字，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，明晃晃地告诉她：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
送走程陌后，阮甜瘫在床上，回放着刚才的录音。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情感色彩，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……
"他碰过你的麦克风！"林小鱼突然闯进来，举着那个黑色设备，"间接接吻！"
"你在胡说什么！"阮甜抓起枕头砸过去，却忍不住勾起嘴角
当晚的直播，"无声"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开播。阮甜戴着耳机躺在床上，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"今晚想和大家聊聊'暗恋'这个话题"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
"最近我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，她让我重新思考了什么是'欲言又止'的情感……"
阮甜的心跳骤然加速，他在说她吗？还是她太自恋了？
弹幕立刻炸开了锅：
【无声大大有喜欢的人了？】
【是谁这么幸运！】
【求细节！】
"细节啊……"他轻笑一声，那声音让阮甜的耳膜发麻，"她有一双很漂亮的手，弹钢琴一样在麦克风上跳动，还有，她做的橙子酱……真的很苦"
阮甜猛地扯下耳机，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，这太超过了，他是在直播里向全世界暗示她的存在！
第二天早上，阮甜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牛皮纸袋。里面是一罐完美的橙子酱和一张声音明信片——一种可以录音的特殊卡片
她按下播放键，程陌的声音流淌出来："给阮甜同学的作业反馈：A+。附赠参考资料，希望你喜欢。——你的邻居S"
阮甜把明信片贴在胸口，那里跳动着一种全新的、甜蜜的悸动。她决定回赠一份特别的礼物——录制一段自己朗诵的诗，用上他教她的所有技巧
而在1602室，程陌将一枚橙子味的香薰蜡烛放进抽屉，那里已经躺着几页从笔记本上拍下来的声音分析笔记，每一页的页眉都画着一个小小的橙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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