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骨的寒意将吴邪从昏迷中拽了出来。他睁开眼，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石洞里，身下垫着张起灵的外套。洞顶垂挂着晶莹的冰凌，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折射出幽蓝的光芒。
"醒了？"
张起灵的声音从侧面传来，低沉而疲惫。吴邪转头看去，只见他靠坐在洞壁边，手中拿着那本从张家带出的古籍，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。更令人担忧的是，他的左臂上又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，只是草草包扎着，血迹已经渗透了绷带。
"我昏迷了多久？"吴邪尝试坐起来，一阵眩晕立刻袭来。
"六个小时。"张起灵放下书，递来一个水壶，"慢慢喝。"
温水滑过喉咙，吴邪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干渴。他贪婪地喝了几大口，然后环顾四周："这是哪里？"
"雪山脚下的冰洞。"张起灵简短地回答，"暂时安全。"
记忆如潮水般涌回——张家的秘密，父亲的临终告白，猎犬的追击...吴邪下意识摸向颈部的胎记，那里依然隐隐发热："那些猎犬..."
"甩掉了。暂时。"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吴邪的手掌上，那里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，"你的血...对他们很有效。"
吴邪回想起猎犬脸上融化的恐怖景象，不由得打了个寒战："为什么会这样？"
张起灵沉默了片刻，然后拿起那本古籍，翻到某一页："根据这个记载，吴家的血对'它'组织的改造体有天然的克制作用。尤其是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像你这样同时拥有张家血脉的混血后裔。"
吴邪盯着书页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示，虽然看不懂，但能辨认出其中反复出现的两个符号——一个代表张家，一个代表吴家，它们以各种方式交织在一起。
"我母亲...真的是张家人？"吴邪小声问，这个事实依然让他难以消化。
张起灵点点头："远支。几乎已经失去力量，但血脉仍在。"他指向一段文字，"你爷爷和我父亲...他们预见到了'它'组织终将找到所有已知的守护者后裔，所以创造了你——一个他们不知道存在的钥匙。"
吴邪的大脑嗡嗡作响。他的一生，从名字到成长环境，甚至可能连性格培养，都是某个宏大计划的一部分。这个认知既令人震撼又莫名地令人愤怒。
"所以我只是个工具？"他忍不住问，声音比预想的更加尖锐。
张起灵的眼神瞬间变了。他放下书，几乎是扑到吴邪面前，双手捧住他的脸，力道大得几乎疼痛："不。永远不。"
这激烈的反应让吴邪愣住了。张起灵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燃烧着某种炽热的情绪，像是要把自己的信念直接烙进吴邪的灵魂。
"那你为什么在乎我？"吴邪颤抖着问，"一开始接近我，不正是因为我的血统吗？"
张起灵的手微微发抖："一开始...是直觉。你身上有熟悉的气息。"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，仿佛每个字都要从灵魂深处挖出来，"后来...只是你。"
这个回答简单到近乎笨拙，却比任何华丽的辩解都更让吴邪信服。他伸手覆上张起灵的手腕，感受那急促的脉搏："我信你。"
张起灵闭上眼睛，额头抵上吴邪的，两人呼吸交融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冰洞里形成了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小世界。
片刻后，张起灵退开，指向洞壁："看这个。"
吴邪这才注意到，石壁上刻满了古老的壁画，风格与青铜门上的纹路极为相似。最中央是一幅巨大的图案——两棵树，根系纠缠在一起，树干分别代表张家和吴家，而树冠则共同托起一扇门。
"血脉之树..."吴邪喃喃道，不知为何能立刻理解其含义。
张起灵点点头，指向树下两个小小的人形："初代守护者。张家的战士，吴家的祭司。"他的手指移到树冠处，"他们用血脉之力封印门后的东西。"
吴邪凑近观察，发现门形图案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印记，与他颈部的胎记一模一样："这是...？"
"契约印记。"张起灵的声音异常沉重，"代表两家的血脉永远守护这个秘密。"
吴邪突然感到一阵眩晕，壁画上的图案仿佛活了过来，在他眼前旋转、重组，形成一连串陌生的画面——雪山之巅的巨大青铜门，门内涌动的黑影，两个模糊的人影手拉手站在门前...
"吴邪！"张起灵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，"怎么了？"
"我看到了...画面。像是记忆，但不是我的。"吴邪喘息着说，"青铜门，还有两个人..."
张起灵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："血脉记忆。你的胎记正在觉醒。"
这个说法太过荒谬，但吴邪却莫名地相信。自从踏入寂静谷以来，他的身体和感知都在发生奇怪的变化，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缓慢苏醒。
"那我们现在...该怎么办？"吴邪问道，"按照你父亲说的，去青铜门？"
张起灵沉思片刻："必须阻止'它'组织打开门。但如何做到..."他的目光落在吴邪的手上，"可能需要血脉融合。"
吴邪想起在石室里的经历，当他的血与张起灵的血接触时产生的奇异反应："完全融合会怎样？"
"不确定。"张起灵罕见地表现出犹豫，"可能加固封印，也可能...彻底摧毁门后的东西。"
"有风险？"
"很大。"
两人陷入沉默，只有洞外的风雪声呼啸而过。吴邪看着壁画上那两棵纠缠的树，突然意识到什么："我们...是不是就像他们？初代守护者的转世，或者...某种再现？"
张起灵没有立即回答，但眼神微微闪动："命运有时会循环。但不完全相同。"
吴邪正想追问，一阵尖锐的哨声突然从洞外传来，比之前听到的更加刺耳，像是直接刺入大脑。两人同时绷紧身体，张起灵瞬间移动到洞口，小心地向外观察。
"猎犬？"吴邪小声问。
张起灵摇摇头，表情比之前更加凝重："不止。还有'它'组织的核心成员。"
吴邪的心沉了下去。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战斗——他失血过多，张起灵也受了伤，而且敌人显然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。
"有后路吗？"吴邪环顾冰洞内部。
张起灵指向洞穴深处："通向上面的裂缝，但太窄，需要时间拓宽。"
哨声再次响起，这次更近了，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某种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。吴邪的胎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，像是被烙铁灼烧，他咬紧牙关才没叫出声。
"他们感应到我了..."他艰难地说。
张起灵迅速做出决定。他抓起背包，从里面取出一捆绳索和几个奇怪的金属工具："我去拓宽通道。你守着洞口，有人进来就用这个。"他递给吴邪一把小巧的手枪，"只有六发子弹。省着用。"
吴邪接过枪，手心立刻沁出冷汗。他从未喜欢过武器，但此刻别无选择："多久能通？"
"十五分钟。"张起灵已经向洞穴深处移动，"坚持住。"
张起灵的身影刚消失在黑暗里，洞口就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。吴邪握紧手枪，躲在一块突出的冰柱后面，心跳如擂鼓。
第一个探进来的是一根金属杆，顶端闪烁着红光，像是什么探测装置。吴邪屏住呼吸，没有动作。几秒钟后，一个全副武装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进入洞口，头盔上的镜片反射着冷光。
吴邪等他完全进入后，瞄准那人的腿部开了一枪。枪声在封闭的冰洞里震耳欲聋，那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。吴邪趁机冲上去，用枪托猛击他的后脑，将其击晕。
"一号倒下！"洞外有人喊道，"准备强攻！"
吴邪迅速退回掩体后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他只有五发子弹了，而敌人显然不止一个。下一波攻击来得更加猛烈——三枚烟雾弹被扔进洞里，浓烟瞬间充满了空间。
吴邪捂住口鼻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。在模糊的视线中，他看到两个黑影从不同方向突入，动作迅捷如猎豹。他盲目地开了两枪，只听到一声闷哼，显然只击中了一个。
"小钥匙，我们来找你了~"一个扭曲的声音在烟雾中回荡，语调诡异得不像人类。
吴邪向洞穴深处退去，背部紧贴冰壁。胎记的疼痛越来越剧烈，几乎让他难以思考。突然，一个黑影从烟雾中扑出，他本能地开枪，却只擦伤了对方的肩膀。
那是一个戴着半张金属面具的男人，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布满奇怪的纹路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。他轻松地打掉了吴邪手中的枪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。
"多纯净的血啊..."男人深吸一口气，仿佛在品尝空气中的气味，"比张家那些杂种强多了。"
吴邪挣扎着，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。就在他眼前开始发黑时，一道银光闪过，男人的手臂齐肘而断。黑色的血液喷溅在冰壁上，发出腐蚀般的嘶嘶声。
张起灵如鬼魅般出现，匕首在手中划出致命的弧线。面具男人踉跄后退，却没有发出一点痛呼，反而诡异地笑了起来："张小族长...终于见面了。"
张起灵没有废话，直接攻向对方的咽喉，但被突然从烟雾中冲出的另外两个敌人拦住。吴邪趁机捡起掉落的枪，瞄准那个断臂的男人开了一枪，子弹精准地击中他的膝盖。
"通道通了！"张起灵在打斗间隙喊道，"走！"
吴邪犹豫了一秒，但看到又有三个敌人冲进洞穴，知道留下来只会拖累张起灵。他转身向洞穴深处跑去，背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痛苦的嚎叫。
通道比想象的更窄更陡，吴邪几乎是挤着向上爬。冰壁冷得刺骨，手掌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，在冰面上留下淡淡的红色痕迹。当他终于爬到一处稍宽的平台上时，发现这里竟然通向一个更大的冰洞，洞顶有自然形成的天窗，月光如银纱般倾泻而下。
吴邪刚喘了口气，就听到下方通道里传来急促的攀爬声。他紧张地盯着入口，直到看清是张起灵才松了口气。但紧接着他的心又揪了起来——张起灵的腹部有一道狰狞的伤口，黑色的衣服被血浸透，脸色苍白如纸。
"小哥！"吴邪冲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张起灵。
"没事..."张起灵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，"他们暂时...上不来..."
吴邪小心地让他靠在冰壁上，迅速检查伤口。情况很糟，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横贯腹部，鲜血不断涌出。他撕下自己的衣袖，用力按在伤口上止血，但很快布料就被完全浸透。
"需要缝合..."张起灵艰难地说，"包里...有针线..."
吴邪手忙脚乱地翻找背包，找出简易医疗包。他的手指冻得发僵，穿针时试了好几次才成功。当针尖第一次刺入张起灵的皮肤时，对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，但紧绷的肌肉和急促的呼吸暴露了痛苦的程度。
"忍一下..."吴邪的声音颤抖着，尽量快速地缝合伤口。
就在他即将完成时，通道里再次传来响动。张起灵立刻警觉起来，试图起身，但被吴邪按住："别动！伤口会裂开！"
"他们来了..."张起灵咬牙道，"至少三个..."
吴邪看向四周，寻找可能的武器，但这个冰洞里除了冰什么都没有。绝望中，他看向自己仍在渗血的手掌，一个疯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。
"小哥...在石室里，我的血伤到了那些猎犬..."
张起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，猛地抓住他的手腕："不行！失血过多会..."
"没别的选择了！"吴邪挣脱开来，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手掌上划开一道更深的伤口，"告诉我该怎么做！"
鲜血立刻涌出，顺着指尖滴落。在月光的照射下，那些血珠竟然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。张起灵的眼神变得异常复杂，有震惊，有心疼，还有某种深沉的决意。
"涂在我的伤口上..."他最终说道，声音沙哑，"然后...握住我的手。"
吴邪照做了。当他的血接触到张起灵的伤口时，一阵刺目的红光突然爆发，照亮了整个冰洞。两种血液交融的地方像是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，冒出细小的气泡，散发出微热的蒸汽。
张起灵猛地仰头，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。吴邪看到他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纯粹的金色，然后又恢复成黑色，但瞳孔周围多了一圈细细的金边。
最惊人的是，那道刚刚缝合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新生的肉芽组织蠕动着连接在一起。与此同时，吴邪感一股奇异的暖流从两人相握的手掌传来，暂时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疼痛。
通道里的攀爬声已经近在咫尺。张起灵站起身，动作恢复了以往的敏捷，甚至更加轻盈。他拾起掉落的匕首，挡在吴邪前面："退后。"
第一个敌人刚从通道口冒头，张起灵就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上前，匕首精准地刺入对方咽喉。第二个敌人试图开枪，但张起灵闪避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，反手一刀割断了那人的手腕。
第三个敌人是那个断臂的面具男人。他看到张起灵的状态，突然大笑起来："果然！两种血脉融合的力量！组织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你们！"
张起灵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，匕首如闪电般飞出，直接命中男人的心脏。但就在男人倒下的一瞬间，他扯下了自己的面具，露出了一张与张起灵有七分相似的脸。
"张家...永远不会...摆脱我们..."男人吐着血沫说道，然后断了气。
张起灵僵在原地，盯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，表情是吴邪从未见过的震惊和痛苦。吴邪小心地走上前，握住他的手："你认识他？"
"不。"张起灵的声音异常冰冷，"但他显然是...被放逐的张家人。"
吴邪想起张起灵父亲说过的话——"它"组织已经渗透到两家内部。看来这些被放逐或背叛的张家人，正是"它"组织的重要力量。
融合带来的力量似乎正在消退，张起灵的身体微微摇晃起来。吴邪扶住他，发现他的体温高得吓人，像是在发高烧。
"副作用..."张起灵艰难地说，"短暂强化...然后虚弱..."
吴邪让他靠在冰壁上，迅速包扎好自己仍在流血的手掌。失血加上之前的伤，让他也开始感到头晕目眩。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——敌人可能还有增援。
"能走吗？"吴邪问道，"我们需要离开这里。"
张起灵点点头，勉强站起身。吴邪扶着他向冰洞另一侧的通道走去，那里似乎通向山顶。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，但求生的本能驱使他们前进。
当他们终于爬出通道，站在雪山之巅时，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正穿透云层。在金色的晨光中，远处一座山峰上，隐约可见一扇巨大的青铜门轮廓，反射着神秘的光芒。
"青铜门..."吴邪喃喃道，感到颈部的胎记一阵灼热。
张起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表情变得异常复杂："还有一天的路程..."
吴邪握紧他的手，两人伤痕累累但依然站立。身后是追兵，前方是未知的命运和那扇古老的门。但此刻，沐浴在晨光中，他们至少有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。
"一起。"吴邪轻声说。
张起灵回握住他的手，力道坚定："一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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