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山的黎明冷得刺骨。吴邪每走一步,靴子都深深陷入及膝的积雪中,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一层薄霜。前方的张起灵状态稍好,但也是步履维艰——血脉融合的副作用使他时而发热时而发冷,黑色的瞳孔周围那圈金边时隐时现。
"还有多远?"吴邪气喘吁吁地问,肺部像被冰刀刮过般疼痛。
张起灵指向远处一座陡峭的山峰:"那后面。"
吴邪眯起眼睛,在晨雾中隐约看到山峰侧面有一道不自然的阴影,像是人工开凿的平台。那就是传说中的青铜门所在地——一切的起点,也是可能的一切终点。
"休息一下。"张起灵突然停下,转向吴邪,"你的手。"
吴邪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掌,血迹已经渗透了最外层。自从冰洞那一战后,伤口就再也没有愈合,像是某种力量阻止了凝血过程。
"没事,不疼。"他撒了个谎,实际上每动一下手指都像被火烧一样。
张起灵没有拆穿他,只是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一点蓝色药剂,小心地涂在吴邪的伤口上。药水接触皮肤的瞬间,一阵刺骨的凉意暂时麻痹了疼痛。
"谢谢。"吴邪轻声说,看着张起灵专注的侧脸。晨光中,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显得格外年轻又格外古老,像是跨越了时间的长河来到他面前。
张起灵抬起眼,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。一瞬间,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。吴邪知道,张起灵也明白,接下来的旅程可能会是他们生命的终点。但在这寂静的雪原上,在这短暂的安宁中,他们至少还有彼此。
"走吧。"张起灵轻声说,帮吴邪拉紧了衣领。
最后的攀登比想象中更加艰难。山坡越来越陡,积雪下隐藏着光滑的冰层,每走一步都可能滑落。吴邪的体力几乎耗尽,全靠张起灵在前面开路,时不时回头拉他一把。
当太阳升至正午位置时,他们终于爬上了那个平台。眼前的景象让吴邪忘记了呼吸——
一扇巨大的青铜门镶嵌在山体上,高达十米,宽约六米,表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和图案。在阳光照射下,那些纹路泛着幽幽的青光,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流动。最令人震撼的是门中央的图案——一个与吴邪颈部胎记一模一样的门形印记,只是大了无数倍。
"这就是..."吴邪的声音卡在喉咙里。
张起灵点点头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:"青铜门。"
随着他们的靠近,吴邪颈部的胎记开始剧烈疼痛,像是被烙铁灼烧。他忍不住捂住脖子,双腿一软跪倒在地。与此同时,青铜门上的印记突然亮起刺目的青光,与胎记的疼痛节奏完全同步。
"它在召唤你..."张起灵扶住吴邪,声音低沉,"就像召唤初代守护者一样。"
吴邪咬紧牙关抵抗着疼痛:"我们该怎么做?"
张起灵指向门中央的印记:"那里需要两种血脉的力量。要么开启,要么...永远封印。"
吴邪刚想回应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。他们转身看去,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影正从平台边缘爬上来,为首的正是那个在冰洞里被张起灵杀死的面具男人——或者说,本该被杀死的人。
"不可能..."张起灵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震惊,"我明明..."
"刺穿了心脏?是的,你做到了。"男人摘下面具,露出一张与张起灵父亲相似的脸,只是更加消瘦阴鸷,"但你忘了我们家族的特点——纯净血脉者很难被常规方式杀死。你好啊,外甥。"
张起灵的身体瞬间绷紧:"张海楼...你还活着。"
"当然,我亲爱的姐姐可没能彻底除掉我。"张海楼——张起灵的舅舅——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,"多亏'它'组织的改造,让我比任何时候都强大。"
吴邪这才注意到,张海楼的胸口确实有一个狰狞的伤疤,但周围的皮肤已经变成了不自然的青黑色,像是被某种物质强行愈合了。
"你想要什么?"张起灵冷声问,不动声色地将吴邪护在身后。
"明知故问。"张海楼的目光贪婪地扫过青铜门,"门后的力量,当然。而你们..."他指向吴邪,"是最后的钥匙。"
随着他的手势,十几个武装人员散开,将张起灵和吴邪团团围住。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,眼睛都是不自然的全黑,与之前的猎犬如出一辙,但显然更加高级。
"你以为你能控制门后的东西?"张起灵的声音带着轻蔑,"父亲说过那只会带来毁灭。"
"你父亲是个懦夫!"张海楼突然暴怒,"张家本可以统治这个世界,却甘愿做看门狗!"他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"不过没关系,很快我就会纠正这个错误。只要有了钥匙..."
他做了个手势,两个猎犬立刻扑向吴邪。张起灵反应极快,匕首划过一道银光,割开了一人的喉咙,但第二人的子弹已经出膛,直奔吴邪胸口。
千钧一发之际,张起灵猛地推开吴邪,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,带出一串血珠。吴邪摔倒在青铜门前,手掌下意识撑在门面上。鲜血接触到青铜的瞬间,整个门体发出低沉的嗡鸣,那些符文如同被点燃般亮起。
"不!"张海楼厉声喝道,"别碰那扇门!"
吴邪感到一股奇异的力量从门上传导过来,流经他的手臂,直达颈部的胎记。疼痛突然变成了某种近乎愉悦的灼热,眼前闪过一连串陌生又熟悉的画面——
两个身着古装的男人站在门前,一个高大挺拔如松,一个清瘦俊秀如竹。他们手拉着手,将混合的血液按在门中央的印记上...然后是黑暗,无尽的黑暗被封印在门后...
"吴邪!"张起灵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。
吴邪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走到了门中央,手掌紧贴着那个巨大的门形印记。张海楼的人正在逼近,张起灵拼命阻拦,但寡不敌众,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。
"快!"张起灵在打斗间隙喊道,"做你该做的!"
吴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。他看向张海楼,后者正疯狂地命令手下阻止他,但已经晚了。吴邪咬破自己的手指,将血涂在门中央的印记上。
"以守护者之名,"他念出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古老咒语,"我命令你——"
青铜门剧烈震动起来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。所有符文同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,将整个平台照得如同白昼。猎犬们发出痛苦的嚎叫,捂着眼睛后退。只有张海楼依然站立,脸上是混合着愤怒和狂热的扭曲表情。
"不!你不能!"他尖叫着向吴邪冲来。
张起灵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拦在他面前,匕首直取咽喉。张海楼勉强闪避,但还是被划开了肩膀。黑色的血液喷溅在雪地上,发出腐蚀般的嘶嘶声。
"你背叛了家族!"张起灵厉声道,攻击如暴风雨般猛烈,"背叛了血脉!"
张海楼狞笑着反击:"我是在解放家族!从这该死的守护使命中解放!"
两人的打斗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,匕首与利爪碰撞出刺目的火花。与此同时,青铜门上的光芒越来越强,吴邪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门内传来,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拉进去。
"张起灵!"他大喊,"我需要你!"
张起灵闻声立刻抽身后退,但张海楼抓住这一瞬间的空档,利爪直插他的后背。鲜血喷涌而出,张起灵闷哼一声,踉跄几步,但还是坚持跑向吴邪。
"两个选择!"吴邪在门前的狂风中喊道,"开启或者封印!"
张起灵来到他身边,两人在光芒中对视一眼,瞬间明白了彼此的选择。无需言语,他们同时伸出手,十指相扣,将混合的血液按在门中央的印记上。
"以守护者之名,"两人异口同声地念出咒语,"我们命令你——永远封闭!"
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。
所有的声音、光线、动作都凝固成一幅超现实的画面。然后,一股巨大的能量波从青铜门爆发,横扫整个平台。吴邪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撕成碎片又重组,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——初代守护者的誓言,千年来张吴两家的牺牲,门后那个贪婪的黑暗存在...
当光芒散去时,青铜门已经变了模样。那些曾经流动的符文现在凝固成了普通的刻痕,中央的门形印记也失去了光泽,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金属。最惊人的是,门中央出现了一道裂缝,将印记一分为二——就像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破坏了一样。
"不...这不可能..."张海楼跪在地上,颤抖地看着自己正在瓦解的手臂,"契约...被打破了..."
不仅是他的手臂,所有猎犬的身体都开始崩解,化为黑色的尘埃随风飘散。张海楼转向张起灵和吴邪,眼中是纯粹的恨意:"你们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...那力量本可以..."
他的话没能说完,整个人如同沙雕般坍塌,最终只剩下一堆黑色的灰烬。
平台上一片死寂。吴邪瘫坐在地上,精疲力竭。张起灵的情况更糟,背后的伤口不断流血,脸色苍白如纸。但他还是挣扎着爬到吴邪身边,将他搂入怀中。
"结束了..."吴邪轻声说,看着那扇永远关闭的青铜门。
张起灵点点头,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嘴角渗出一丝鲜血。吴邪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势有多严重——不仅是后背的贯穿伤,还有多处骨折和内伤。
"不...不..."吴邪慌乱地按压着最严重的伤口,"坚持住,我们马上..."
张起灵握住他的手,轻轻摇头:"来不及了..."
"不行!你不能!"吴邪的声音破碎不堪,"我们好不容易...好不容易才..."
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,滴在张起灵苍白的脸上。后者抬手擦去他的泪水,嘴角微微上扬:"值得。"
这个简单的词包含了太多太多。吴邪紧紧抱住他,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流逝。就在这时,他颈部的胎记突然再次发热,但与以往不同,这次是一种温和的暖意。
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。
"血..."吴邪抓起匕首,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,"最后一次..."
张起灵想阻止,但已经太虚弱了。吴邪将流血的手腕贴近他的嘴唇:"喝下去。求你了..."
几滴鲜血滑入张起灵口中,奇迹再次发生——微弱的金光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泛起,张起灵的伤口开始缓慢但确实地愈合。他的瞳孔再次变成金色,呼吸也逐渐平稳。
"够了..."他艰难地推开吴邪的手,"你会..."
"我宁愿与你共度短暂一生,"吴邪打断他,重复着张起灵在幻境中的誓言,"也不要没有你的永恒。"
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最后的心灵枷锁。张起灵眼中的金色光芒大盛,他伸手抚上吴邪颈部的胎记,那里现在变成了淡淡的银色,形状也更加清晰。
"契约完成了..."他轻声说,"但代价是..."
"我知道。"吴邪微笑打断他,"我的守护者血脉消失了。我不再是钥匙。"
张起灵摇摇头,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柔和:"你永远是我的钥匙。打开这里。"他轻轻按在吴邪的心口。
远处,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,照在两人身上。青铜门永远关闭了,但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。在这雪山之巅,在生死考验之后,他们终于找到了比任何古老力量都更珍贵的东西——彼此。
"回家?"吴邪轻声问。
张起灵点点头,将他搂得更紧:"回家。"
在朝阳的金色光芒中,两个伤痕累累但依然站立的身影缓缓走下雪山,背后是永远沉寂的青铜门,前方则是漫长而平凡的人生路。这一次,不再有宿命,不再有使命,只有他们自己选择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