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邪在尖锐的疼痛中恢复意识。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,身下是坚硬的手术台。模糊的视线中,一盏无影灯散发着刺眼的白光。
"他醒了。"一个陌生的女声说道。
一张戴着口罩的脸出现在视野中,只露出一双冷静的眼睛:"吴先生,请不要乱动。子弹已经取出,但伤口还需要处理。"
吴邪想说话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。他艰难地转动头部,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"张先生在隔壁房间。"女医生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,"他失血过多,但无生命危险。"
失血过多?吴邪的心猛地揪紧。记忆碎片逐渐拼合——小巷、实验、武装人员、枪声...张起灵手上的针孔。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被女医生轻轻按回。
"您现在的状况不适合移动。"她的声音不容置疑,"张先生为您输了400cc血,我们不能再冒险。"
吴邪瞪大了眼睛。张起灵在失血的情况下还为他输血?这个疯子!
"我要见他。"他终于挤出声音,嘶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。
女医生犹豫了一下,然后点点头:"我去请示。"
她离开后,吴邪才有机会打量这个房间。这显然不是普通医院——墙壁是特殊的金属材质,角落里摆放着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医疗设备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床边的一台显示器,上面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和数据,其中一行醒目地标注着"血脉活性指数:0.7%"。
血脉活性?吴邪皱眉。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臂上,发现上面连着几根导管,其中一根正缓慢地输送着某种淡金色液体。
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一个白发老者走了进来,正是吴邪在小巷里见过的那个与张起灵交谈的人。老者穿着白大褂,胸前别着名牌:林教授。
"吴先生,很高兴看到您清醒。"老者的声音温和而疲惫,"我是林正英,'守望者'组织的首席研究员。"
"'守望者'?"吴邪警惕地问,"就是那个抽张起灵血的'组织'?"
林教授叹了口气:"事情比您想象的要复杂。张先生是我们的合作者,不是受害者。"
"合作什么?"
"拯救您的生命。"林教授走到显示器前,指着那些数据,"青铜门事件后,您的血脉之力被封印,但这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副作用——普通人的身体无法承载曾经强大的灵魂。简单来说,您正在燃烧自己的生命。"
吴邪感到一阵眩晕。这解释了为什么最近他总是感到疲惫,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幻觉。
"张起灵知道?"
"不仅知道,他一直在寻找解决方法。"林教授调整了一下输液速度,"张家血脉有特殊的治愈能力,我们尝试用他的血清激活您体内的沉睡因子。但..."
"但什么?"
"效果有限,而且对他伤害很大。"林教授的表情变得严肃,"每次抽血后,他的恢复能力都会暂时下降。今天为了救您,他在虚弱状态下又输了血..."
吴邪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。难怪张起灵最近总是疲惫不堪,难怪他要瞒着自己进行这些"治疗"。
"带我去见他。"吴邪的声音颤抖着,"现在。"
林教授犹豫片刻,终于点头。他帮助吴邪坐起来,推来一辆轮椅。移动带来的疼痛让吴邪咬紧牙关,但他拒绝使用止痛剂——他需要清醒的头脑。
穿过一条明亮的走廊,他们来到一间特殊病房。透过玻璃窗,吴邪看到张起灵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手臂上插着数根输液管。一个护士正在调整设备,屏幕上显示的生命体征比正常人低得多。
"张家人的基础代谢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一。"林教授低声解释,"这是他们长寿的原因之一。但现在,他的指标已经低于安全线。"
吴邪的手紧握成拳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张起灵——脆弱、苍白,像个易碎的瓷器。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无所不能的"闷油瓶"判若两人。
"能进去吗?"他轻声问。
林教授点点头,为他打开门。吴邪拒绝了轮椅的帮助,忍着疼痛一步步走到床边。近距离看,张起灵的眼下有浓重的阴影,嘴唇因失血而略显发青。但他的呼吸平稳,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。
吴邪小心翼翼地握住张起灵的手。那只曾经轻易折断敌人骨头的手,此刻冰凉而无力。
"你这个白痴..."吴邪低声说,声音哽咽,"为什么不告诉我?"
令他惊讶的是,张起灵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。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依然清澈,只是少了几分往日的锐气。
"吴...邪..."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"我在。"吴邪紧紧握住他的手,"我就在这里。"
张起灵微微摇头,似乎想说什么,但力气不够。他的目光移向林教授,后者立刻会意。
"我去准备一些药物。"林教授识趣的退出房间。
房门关上后,张起灵用尽力气抬起手,指向自己的颈部。吴邪不明所以,直到注意到那里有一个小小的金属贴片——像是某种通讯装置。
吴邪小心地取下贴片,里面传来微弱的电子音:"声纹验证通过,播放最后一条留言。"
接着,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——是张起灵的,但比平时更加疲惫:
"吴邪,如果你听到这个...说明情况已经失控。青铜门的封印正在松动,'猎犬'背后的势力是张家叛徒。他们想要你的血...和我的一样...不要相信任何人,除了..."
录音突然中断,只剩下刺耳的杂音。吴邪与张起灵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。就在这时,病房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,然后完全熄灭。应急灯亮起的瞬间,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。
"封锁所有出口!"
"B区遭到入侵!"
"保护样本!"
张起灵的眼睛骤然睁大。尽管虚弱,他挣扎着要坐起来。吴邪按住他:"别动,我去看看情况。"
他拖着受伤的身体挪到门边,透过玻璃看到走廊上一片混乱。几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正在与控制室的人员交火。更令人不安的是,其中一个人的手臂上戴着熟悉的标志——一只滴血的猎犬。
"是'猎犬'!"吴邪倒吸一口冷气,"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?"
回到床边,他发现张起灵已经勉强坐了起来,正在拔除手臂上的输液管。鲜血立刻从针孔渗出,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。
"不能...留在这里..."张起灵断断续续地说,"他们...冲你来的..."
"你这个状态怎么走?"吴邪急道。
张起灵没有回答,只是从病床下摸出一个小包——里面是两把手枪和一些弹药。吴邪惊讶地看着他:"你什么时候...?"
"永远...准备..."张起灵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。
外面的交火声越来越近。吴邪知道他们必须立刻行动。他帮张起灵穿上外套,两人互相搀扶着向病房的紧急出口移动。每走一步,吴邪的肩膀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而张起灵的情况更糟——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额头上布满冷汗。
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紧急出口时,走廊尽头的门被猛地踢开。三个"猎犬"成员冲了进来,为首的正是那个金丝眼镜男人,此刻他的眼镜已经不见,露出一双冰冷的灰色眼睛。
"张起灵先生,"他微笑着说,"还有吴邪先生。我们老板非常想见你们。"
张起灵将吴邪护在身后,尽管站立都困难,他的姿态依然充满威胁性。
"张海楼...还活着?"张起灵嘶哑地问。
金丝眼镜男人挑眉:"哦?您猜到了。没错,您亲爱的舅舅不仅活着,而且非常健康。多亏了...某些特殊的血清。"
吴邪感到张起灵的身体瞬间绷紧。张海楼——这个名字他听张起灵提起过,是张家上一代的叛徒,据说已经在二十年前的内斗中死亡。
"他想...干什么?"张起灵问。
"重启青铜门计划。"男人向前一步,"而你们两位,是关键钥匙。"
吴邪的大脑飞速运转。张海楼想要利用他们的血重新打开青铜门?为什么?门后的东西几乎毁灭了张家,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会想要释放它们。
除非...张海楼已经疯了,或者被门后的东西控制了。
"我们不会帮你。"吴邪咬牙道。
金丝眼镜男人叹了口气:"真遗憾。"他举起枪,"那么,我们只好带尸体回去了。"
千钧一发之际,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,冰冷的水柱从天而降。与此同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扑来,将金丝眼镜男人撞倒在地。
"胖子?!"吴邪惊呼。
王胖子灵活地夺过敌人的枪,反手就是一记枪托砸在对方太阳穴上:"天真!小哥!这边走!"
在胖子的掩护下,吴邪和张起灵跌跌撞撞地冲向紧急出口。身后传胖子的喊声和更多的枪声,但吴邪不敢回头,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支撑张起灵前进上。
紧急楼梯间黑暗而狭窄,两人几乎是摔下去的。到达底层时,张起灵已经几乎失去意识,全身重量都压在吴邪身上。吴邪自己的视线也开始模糊,肩膀的伤口再次渗出血来。
"坚持住...就快到了..."他喃喃自语,不知是在鼓励张起灵还是自己。
推开最后一道门,他们来到了建筑后面的停车场。一辆熟悉的黑色吉普车停在不远处,驾驶座上的人让吴邪几乎喜极而泣——是解雨臣。
"上车!"解雨臣喊道,已经发动了引擎。
吴邪用最后的力气将张起灵塞进后座,然后自己也瘫软进去。车门刚关上,解雨臣就猛踩油门,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停车场。后视镜里,几个"猎犬"成员追了出来,但很快被甩在身后。
"胖子呢?"吴邪气喘吁吁地问。
"他自有办法脱身。"解雨臣冷静地说,同时熟练地穿梭在小巷中甩开可能的追踪,"你们的伤怎么样?"
吴邪检查了一下张起灵的状况,后者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,但脉搏还算稳定。"需要医生..."他艰难地说,感到自己的意识也开始模糊。
"不能去医院。"解雨臣坚决地说,"'猎犬'肯定监视着所有医疗机构。我们去安全屋。"
吴邪想抗议,但黑暗已经吞噬了他的视野。在完全失去意识前,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住张起灵的手,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给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