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走廊里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而冰冷。护士站前，几名年轻护士围在一起，窃窃私语。“那个303的病人，这次又发作了吗？”一个短发护士压低声音，“他的病例我看了，这次是真不行了。”
“听说手术费用还没筹到，”另一个年长些的护士叹了口气，“那孩子才多大啊，看他的样子，肯定是受了不少苦。”
短发护士犹豫了一下，眼神闪烁，“你们知道吗？我听主治医生说，他之前的移植手术……”
“嘘！”年长护士慌忙打断，“这事可不能说出去。”
与此同时，顾沉正驱车赶往医院。方向盘上的手指关节发白，他的脑子一片混乱。之前收到的消息让他的心绪难以平静——林浅再次住院，病情危重。他不明白，为什么这个消息会让他如此不安。林浅不是早就离开了他，不是吗？
苏瑶的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。“顾沉，你去哪儿了？”她的声音甜腻得让人不适，“我听说林浅住院了，你可别管他。他那种人，不值得。”
顾沉的指节愈发放白，“苏瑶，我的事不需要你过问。”
“顾沉，你不能再去见他！他已经把你害得够惨了，你别被他骗了！”苏瑶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，仿佛触及了她最恐惧的神经。
顾沉没有再回答，直接挂断电话。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他的呼吸沉重得让人感到窒息。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，但他必须亲自去一探究竟。
医院的三楼，走廊尽头的手术室依旧红灯高挂。顾沉走在医院的地板上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，轻飘飘的，带着一种不真实感。随着他不断接近病房，一阵剧烈眩晕从脑底往上冲……
303病房的门虚掩着，一缕白色的光从门缝中泄出。顾沉握住门把手，推开门，眼前的景象让他如遭雷击。
病床上，林浅面容枯槁，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。他安静地躺着，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，那轻浅的呼吸声仿佛随时都会消失。输液瓶中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下，微弱的水声成了房间内唯一的声音。
不，这不是林浅！顾沉的心脏突然猛烈地抽痛了一下。眼前这个病弱的，脆弱的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的人，怎么会是他？那个在自己心脏被击穿时，还在冷笑离开的无情之人？
顾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，他感到肺部像是被压碎了一般。那一刻，记忆瞬间浮现出来…… 林浅在深夜哭泣的样子，林浅站在阳光下大笑的样子，还有他们在街头吻别，最后林浅那一声绝情的嘲讽，“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人，根本配不上我！”。在顾沉以为自己终于遇见幸福时无情将他的幸福打碎成灰的人，怎么可能是现在这副模样？
他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，指缝中有一种微微暖意，那种酸涩像是一杯浓烈的苦酒缓缓倒入他的心脏。
医院的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苏瑶快步追了上来，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。“顾沉！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在那个废物身上了！”她几乎是用吼的，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惶恐。
顾沉回过头，眼神冷厉，“你又知道什么？”
“我就是知道！”苏瑶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，“他心里只有他自己，根本不在乎你的死活！”
顾沉没有再理睬她，转身推开病房的门，径直走到林浅的病床前。苏瑶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拽他的胳膊，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你是不是又被他给迷惑了？！”
“让开！”顾沉的怒吼响彻整个走廊，将所有人都震慑在了原地，苏瑶被推得一个踉跄，险险地扶住了墙壁，才没有摔倒。她的脸色惨白，双眸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恐惧，颤抖着开口：“你……你就这么对我？”话音落下，苏瑶看到顾沉的眼神从未那么决绝的可怕过。
苏瑶愣在原地，内心的恐惧让她手脚冰凉。顾沉最后一眼看她的眼神中，除了冷漠，还有一丝轻蔑，这让她如坠冰窟。她的计划似乎正在分崩离析，一切都在背离她的预期。
病床前，顾沉的脚步声让林浅微微睁开了眼睛。他艰难地想要将手抬起，却无力垂下，声音嘶哑：“顾沉，你真的，来了啊……”他微微一笑，眼中浮起温柔的光芒，那是对着顾沉独有的微笑，顾沉却觉得心脏像是被刺了一刀，眼眶莫名地酸胀，鼻腔被浓浓的酸涩堵塞……
[]顾沉没有说话。他站在病床前，像一座冷峻的雕像，但内心的波澜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。林浅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，却带着一种疲惫和释然，仿佛早已看穿了什么。那抹微笑像一把锋利的匕首，直接刺穿了顾沉的心脏。
“林浅，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？”顾沉的声音低沉而冰冷，却掩不住声音里那一丝颤抖。这是他第一次质问，也是他第一次真正面对眼前的人。
林浅没有回答，只是轻轻地闭上眼睛，仿佛在躲避这道目光。他的气息依然微弱而均匀，但胸膛的起伏却显得那么艰辛，甚至连呼吸都像是在与死亡赛跑。
顾沉的拳头紧了松，松了又紧，心中的愤怒和疑惑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将他拉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。他伸手抓住了床边的病历本，翻开第一页，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医嘱和体检数据。那些陌生的术语和数字像一道闪电，劈开了他心底的黑暗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？”顾沉的声音沙哑，带着一种失控的愤怒。他猛地抬头，看向病床上的林浅，“你得的是什么病？”
林浅依旧没有睁开眼，但他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，像是在抗拒着什么。他的嘴唇动了动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，“没什么……小病而已。”
“小病？！”顾沉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了。他一把将病历本拍在床上，声音震得整个房间都仿佛在回响，“小病的人需要你这种状态？！”
林浅微微睁开眼睛，眼底泛着一层淡淡的薄雾，像是在拼命压抑着什么。他望着顾沉，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弧度，但那笑容却显得异常苍白，“顾沉，你不要再说了……我不想让你难过的。”
“不想让我难过？”顾沉冷笑一声，手指紧紧攥住床单，指节发白，“林浅，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？你当初离开我的时候，不是很有底气吗？”
林浅的嘴唇轻轻动了动，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。他的眼睛又一次闭上了，像是逃离顾沉的目光，也像是逃离这个世界。
顾沉站在病床前，心底的怒火在燃烧，但他的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以前和林浅在一起的日子。他记得他们一起在街上散步，一起在公园里野餐，记得林浅在深夜为他煮的汤和他躺在自己怀中安睡的样子……那段美好的回忆与眼前这副憔悴至极的模样格格不入，让他的脑子混乱得像被暴雨倾泻过一样。
“你为什么不肯说实话？”顾沉的声音低沉，带着莫名的痛苦。
“没什么好说的，顾沉。你走吧。”林浅淡淡地回答了一句，声音轻得像一缕微风，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。
顾沉的指甲几乎嵌入了手掌的心，一阵疼痛伴随着满心的烦躁、苦涩，像是一股黑暗的情绪席卷了他的理智。他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：“你为什么总是这样？！你到底瞒了我什么？！”
这一声怒吼在病房里回荡着，门仿佛都在微微震颤了一下。林浅的手指微微收紧了，他的唇角微微动了一下，似乎有什么想要说出口，但最终也只是闭上了双眼。
顾沉愣愣地盯着林浅苍白的脸庞，仿佛看到了一座沉默的孤岛，没有任何回应与交流。他的目光扫过病房里的每一处，最后定格在床头柜上的一封红色信封上，“这是什么？”他拿起那信封，迅速拆开。
那是一张手术同意意向书。林浅的名字上打着一个醒目的红勾。手术内容上清晰标注——“心脏移植手术。”
顾沉的瞳孔骤然一缩，心脏猛地一沉。他的手指几乎使信封变形。他不愿意相信，却又控制不住地往下读。
手术同意书的最后一行字笔迹工整，上面写着：“本人林浅，因病需紧急心脏移植手术，现同意自愿捐献，不向任何人索要任何补偿或报酬。若有意外，本人无条件承担全部风险责任……”
那张同意书在他的手中抖得像叶子一般，指尖的寒气直直沁入了心尖，顾沉蓦地抬起头，“这是谁的手术同意书？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？”
就在这时，病房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。主治医生走了进来，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，她瞥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林浅，再将视线转移到顾沉的身上。
“病人的生命已经进入了不可逆转的末期，如果你想要探访，或许要快一点。”医生轻描淡写的声音如同一记重锤击在顾沉的胸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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