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

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钟。无畏维持着那个抬头的姿势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，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人。他张了张嘴，似乎想反驳什么，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气音，带着点自嘲，又带着点卸下重担的疲惫。

　　“……被你看出来了啊。”他移开视线，重新看向窗外，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，仿佛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。没有愤怒，没有否认，只有一种近乎坦然的承认。这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说明，我的那句话，准确地击中了他。

　　“辜负……”他重复着这个词，像是在品味它的苦涩，“是啊，辜负。”

　　他拿起那杯几乎只剩下冰水的咖啡，猛地灌了一大口，冰块撞击牙齿发出“咯噔”一声脆响，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，不知道是被冰到了，还是被这个词刺到了。“辜负谁？”我轻声追问，试图引导他继续说下去，把积压的情绪倾泻出来。

　　“辜负谁？”他放下杯子，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像是敲在某种空洞的东西上。他沉默了片刻，视线依旧飘忽在窗外的车流上，仿佛在那些流动的光影里寻找答案。

　　“所有人吧。”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带着一种茫然的空旷感，“俱乐部老板，花了那么多钱组建队伍，买了选手，给我们最好的训练环境，不是让我们来输比赛，当背景板的。输了，对不起他的投入和信任。”

　　“教练，分析师，每天陪着我们复盘到凌晨，研究对手，制定战术，嗓子都喊哑了。我们打不好，他们的心血就白费了，辜负了他们的付出。”

　　“队友……”他提到这个词，声音顿了顿，似乎更加艰难，“每个人都想赢，每个人都在拼命。有时候输了，不是一个人的问题，但总有人要背锅。如果是因为我的失误，或者我的状态不好，导致输了比赛，那我就辜负了他们的努力，辜负了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时光。”

　　他说得很慢，像是在清点着压在心头的重担，每说一句，脸色似乎就更苍白一分。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，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沉重的无力感。

　　“还有……粉丝。”他停顿了很久，才吐出这两个字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“那些真心支持我们的人，赢了陪我们一起狂，输了比我们还难过。他们省下零花钱买周边，坐几个小时的车来看比赛，在网上跟黑子对线，维护我们……我们打得不好，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。辜负了他们的期待，他们的喜欢。”

　　他一口气说了很多，说到最后，声音已经低哑得几乎听不清。他低下头，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，甚至有些桀骜不驯的少年，此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，惶恐而无助。

　　“那你自己呢？”我看着他紧握的双手，轻声问，“你有没有想过，你也可能辜负了你自己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