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

他猛地抬起头，眼神里充满了错愕，似乎完全没想过这个角度。“我自己？”他喃喃重复，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

　　“是啊，”我肯定地点头，“你当初选择打职业，是为了什么？是为了热爱？为了梦想？为了证明自己？你一路打上来，吃了多少苦，付出了多少努力，才走到今天这一步。如果你因为害怕辜负别人，而失去了自信，打得畏手畏脚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，想要放弃……那是不是也辜负了那个曾经满怀热血，一往无前的自己？”

　　我的话似乎又一次击中了他。他怔怔地看着我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发出声音。眼底的光芒剧烈地闪烁着，有震惊，有迷茫，有痛苦，还有一丝……被点醒的微光。

　　是啊，他害怕辜负所有人，唯独忘了，他最不该辜负的，是他自己那颗对胜利无比渴望，对这个舞台无比热爱的初心。

　　“我……”他张口，声音沙哑，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　　他似乎陷入了更深的混乱，一方面觉得我说的有道理，另一方面，那些沉重的责任感又像无形的枷锁，牢牢地捆缚着他。

　　“想那么多干嘛？”他忽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帽檐被蹭得歪向一边，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和略显凌乱的发丝，“打好自己的就行了呗，扯这些有的没的。”他试图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来掩饰内心的波动，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出卖了他。

　　“可是，不想清楚，这些东西就会一直缠着你，影响你。”我平静地指出，“就像你说的，有时候手会不听使唤。”

　　他烦躁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，一下子蔫了下去。他重新拉低帽檐，遮住自己的脸，闷闷地说：“那能怎么办？总不能真的不管不顾吧？”

　　“不是不管不顾，”我摇摇头，“是分清楚主次。你是职业选手，你的首要任务是在赛场上打出最好的表现。赢得比赛，是对俱乐部、教练、队友、粉丝最好的回报。而要赢得比赛，你需要的是专注，是自信，是冷静的判断，而不是被‘辜负’的恐惧压垮。”

　　我顿了顿，看着他紧绷的肩膀线条，“至于你自己……问问你的心，你还想不想打，想不想赢。如果答案是肯定的，那就放下那些不必要的包袱，找回那个只想赢的无畏。”

　　“找回……只想赢的无畏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，像是魔咒，又像是某种期盼。

　　咖啡馆里的音乐不知何时换了一首，节奏稍微轻快了一些。窗外的阳光似乎也明亮了些许，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，驱散了一点他周身的阴霾。

　　他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。然后，他忽然抬起头，虽然帽檐依然压得很低，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躲闪和空洞。

　　“你说得对，”他声音不大，但异常清晰，“想赢。做梦都想赢。”

　　这简单的几个字，却像是拨开了层层迷雾，露出了最核心的本质。所有的压力，所有的恐惧，所有的迷茫，归根结底，都源于他对胜利最原始、最强烈的渴望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他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，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。他皱了皱眉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，屏幕的光映亮了他下半张脸，也映出了他瞬间变得凝重的表情。

　　“喂，教练。”他接起电话，声音恢复了平时那种冷静，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平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