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懿的高热退了些,却仍虚弱地靠在榻上。
窗外的日光透过茜纱窗照进来,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她微微侧头,避开那刺目的光线,却避不开心头那团郁结的闷痛。
“娘娘,该喝药了。”菱枝端着药碗立在榻前,碗中升腾的热气在初秋的微凉中格外明显。
如懿的目光落在药碗上,那深褐色的药汁映出自己憔悴的倒影。她伸手接过,指尖触及碗沿的冰凉,不由得想起前日皇帝来时,指尖也是这般凉。
“皇上今日可曾来过或者派人问过本宫?”如懿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菱枝摇头,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:“回娘娘,没有。”
药碗在如懿手中微微一颤,几滴药汁溅在手背上,烫得她指尖一缩。她垂眸看着那滴药汁缓缓滑落,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褐色的痕迹,像极了眼泪干涸后的痕迹。
“他终究是恼了我...”如懿的声音轻若蚊呐,却字字如针,刺得自己心头鲜血淋漓。
菱枝欲言又止,手指绞紧了帕子:“娘娘,奴婢听说...皇贵妃今日在御花园设宴,邀了纯妃、庆贵人她们赏菊,皇上也去了。”
如懿指尖一顿,随即淡淡一笑。那笑容像是画在脸上的面具,僵硬而勉强:“她倒是会挑时候。”
药汁入喉,苦得她眼眶发热。这苦,比起心头的苦涩,又算得了什么?
在如懿生病的时间,后宫进了三个新人,今天是新人第一次请安的日子。
永寿宫内,铜镜映出魏嬿婉那张精心雕琢的面容。她微微侧首,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,在烛光下划出一道道璀璨的光痕。
“春婵,左边的眉梢再描浓一分。”魏嬿婉伸出纤纤玉指,点在铜镜中自己的倒影上。
“娘娘的妆容已是完美无瑕了。”春婵嘴上奉承着,手上却不敢怠慢,立刻取来螺子黛,小心翼翼地补上那一分颜色。
魏嬿婉凝视镜中的自己——肤若凝脂,唇若涂朱,一双凤眼含着三分笑意七分威仪。
“娘娘,新入宫的三位小主已在殿外候着了。”澜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,刻意压低了几分,“各位娘娘也到了。”
魏嬿婉对着铜镜最后端详了一番,确保每一处细节都无懈可击“走吧,她们也就这个时候来给本宫请安积极了。”
“皇贵妃娘娘到!”
“臣妾/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,娘娘万福金安”众妃嫔行礼。
“不用多礼,起吧”魏嬿婉坐下后抬手道。
“谢皇贵妃娘娘”
“今儿来了三位新入宫的妹妹,上前来,让大家见见。”
三位新人依次走到魏嬿婉面前。
为首的恪贵人穿着藕荷色旗装,那颜色淡雅得如同她低垂的眉眼。第二位恭常在穿着湖绿色旗装,行礼时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,慌忙中抬头对上了魏嬿婉的目光,又立刻低下头去,最后一位禧常在年纪最小,桃红色的旗装衬得她肤如凝脂。
“嫔妾给皇贵妃娘娘请安,娘娘万福金安。”三人齐声行礼。
魏嬿婉唇角微扬:“起来吧。既入了宫,便是姐妹。”她刻意顿了顿,看着三人紧张地绷直了背脊,“宫规森严,你们且记住‘谨言慎行'四字,各位妹妹们也都认识了,入座吧。”
“是”
“澜翠,上茶。”魏嬿婉眼神示意澜翠。
澜翠领着八名宫女鱼贯而入,每人手捧一个红木托盘,盘中静静卧着一只青花缠枝莲纹茶盏。
那茶盏胎骨轻薄如纸,迎着光能透出朦胧的影子,捧在手中却又意外地沉稳,显是出自景德镇官窑的上品。
盏身通体施釉,白如初雪,莹润似玉。外壁绘着繁复的青花缠枝莲纹,钴蓝色的线条纤细流畅,如同工笔大家一气呵成的杰作。
莲枝蜿蜒盘绕,叶片翻卷自然,花苞含羞待放,每一笔都透着宫廷御用的精致与华贵。
最精巧的是盏盖——盖钮做成莲苞形状,与盏身纹饰呼应;盖沿内侧有一圈凸起的瓷棱,与盏口严丝合缝,既能保茶温,又不会因水汽凝结而打滑。
当宫女们掀盖注水时,盖与盏相碰发出清越的“叮”声,宛如玉磬轻击。
“这茶盏是皇上赏的,一套十二件,本宫平日都舍不得用。今日正好得了新茶,来招待各位妹妹。”
众人打开茶盖,茶汤碧绿清澈,热气氤氲间散发出清雅的香气,一看便知是极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