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日后,林噙霜的日子依旧如常。她每日查看各个铺子的账目,偶尔亲自去铺子里坐诊,闲暇时便督促长枫读书,陪墨兰玩耍。
盛纮因治理瘟疫有功,升了通判,公务愈发繁忙,回府的次数也少了。
盛府内外,一时风平浪静。
夏末的风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,穿过正院半开的窗棂。王若弗坐在软榻上,怀中如兰睡得正香,小拳头攥得紧紧的,偶尔发出几声婴儿特有的呢喃。
阳光透过纱窗照在母女身上,本该是一幅温馨画面,可王大娘子眉间的褶皱却始终未能舒展。
"大娘子,您这几日都没好好用膳,喝点粥吧。"刘妈妈端着描金瓷碗轻手轻脚地走近,碗中燕窝粥冒着丝丝热气。
王若弗接过粥碗,银勺在碗中搅了三圈又三圈,最终还是没有送入口中。
"刘妈妈,"她突然开口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,"你说...我是不是做错了?"
刘妈妈手中托盘一颤,险些落地。服侍大娘子二十余年,何曾听过她这般自省的语气?
"大娘子何出此言?"刘妈妈小心翼翼地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小几上。
王若弗的手指轻轻抚过如兰细嫩的脸颊,婴儿的肌肤像最上等的丝绸般柔滑。
"当初林噙霜刚成为姨娘时,若我不那么针对她,或许..."她顿了顿,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,"她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。"
刘妈妈垂手而立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她清楚记得那件事情发生后,林噙霜成为主君贵妾时的模样——一袭素白衣裙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,就如一株不沾尘世的寒梅。
那时候的林小娘,连正眼都不看后宅争斗一眼,整日只在自己院中读书、制药,本就是要去做大娘子的姑娘,如果没有发生那事,不知道该是怎样的光景。
"老奴记得,林小娘刚来林栖阁时,连主君都敢拒绝..."刘妈妈谨慎地接话。
王若弗冷笑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悔意:"是啊,她那时清高得很,连官人留宿都敢推辞。"
她低头看着如兰的睡颜,"可我偏不信邪,非要撕破她这层清高..."
记忆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——她当众嘲讽林噙霜是寄人篱下的孤女,也说过她是故意勾引主君,偏高装作这清高样子。
"一次,两次,三次..."王若弗喃喃自语。后来那股清高之气没有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种令王若弗都心惊的清醒与算计。
如今的林噙霜,懂得什么时候示弱,什么时候强硬;知道如何用温柔小意拴住盛纮的心,更明白怎样用医术才华在府外建立自己的声望。
"大娘子..."刘妈妈斟酌着词句,"林小娘再得宠,终究也只是个妾室,动摇不了您的地位。您有三个孩子,这才是最要紧的。"
王若弗苦笑一声:"可她如今,连主君的仕途都能左右了。"
扬州瘟疫一事,林噙霜义诊、免费施汤药,百姓交口称赞,连带着盛纮都得了朝廷嘉奖,升了通判。
而她这个正室大娘子,却什么也没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