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若弗冷眼旁观着厅内其乐融融的景象,手中的帕子不知不觉已被绞得皱皱巴巴。
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,王若弗清了清嗓子,那声音在热闹的宴席上显得格外突兀:"老太太,儿媳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。"
厅内顿时安静下来,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。王若弗挺直了腰背,脸上露出一个精心计算过的笑容,那笑容里藏着三分得意、七分炫耀:"华兰前日来信,已经顺利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,足足有七斤八两呢,母子平安。"
"当真?"老太太手中的筷子一顿,眼中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,皱纹舒展的眉眼间尽是喜色,"这可是天大的喜事!华兰身子可还康健?生产时可遭了罪?"
王若弗刻意放慢语速,享受着众人瞩目的感觉:"好得很呢,产婆说华兰身子骨强健,从发作到生产不过五个时辰。"她意有所指地瞥了林噙霜一眼,"多亏了老太太日日为华兰祈福,华兰才能这么快就有喜,还一举得男。"
老太太却摇摇头,转向林噙霜,眼中满是赞赏:"这事华兰该好好谢谢霜姐儿才是。"
王若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,她眨了眨眼,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:"老太太这话是何意?"
老太太放下筷子,慢条斯理地解释道:"华兰出嫁多年无子,我很是忧心。去年我特意请霜姐儿帮她看了诊,霜姐儿开了方子调理了小半年,这才有了好消息。"说着,老太太向林噙霜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,"霜姐儿的医术,我是信得过的。"
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,王若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头顶。她手中的筷子"啪"地一声掉在桌上,在安静的厅内显得格外刺耳。
她怎么也没想到,自己女儿怀孕竟是靠这个她最讨厌女人的医术!而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,华兰和老太太竟然都瞒着她!
"这...这事我怎么不知道?"王若弗声音发颤,既震惊又难堪,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丈夫,却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惊讶,显然也被蒙在鼓里。
老太太温和地说:"华兰怕你担心,又怕你不信霜姐儿的医术,才没告诉你。"她顿了顿,目光在王若弗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,"如今既有了好结果,你也该高兴才是。"
盛纮此时终于反应过来,他惊喜地拉住林噙霜的手,眼中满是赞叹:"霜儿,你怎么不早告诉我?这可是大功一件啊!"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林噙霜的手背,那亲昵的动作刺痛了王若弗的眼睛。
林噙霜羞涩地低下头:"大姑娘虽是出嫁了,但也是我们盛家的人,给自己家里人看诊怎么能邀功呢。"她抬起眼,眼中含着恰到好处的谦逊,"再说了,若不是老太太信任,我也不敢贸然开方子。"
王若弗看着丈夫满眼爱意地望着林噙霜,再看看老太太对林噙霜毫不掩饰的赞赏,只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。
她强撑着笑脸,却觉得那笑容像是刻在脸上一般僵硬,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。
"原来如此...那确实该谢谢林小娘。"她艰难地挤出这句话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她端起茶盏想喝口水掩饰情绪,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,只好又放了下来。
宴席后半段,王若弗明显心不在焉。她机械地夹着菜,却几次差点碰倒酒杯。耳边传来丈夫对林噙霜的嘘寒问暖:"霜儿,这道清蒸鲈鱼最是滋补,你多吃些。"那温柔的语气是王若弗许久未曾听到的。
林噙霜娇羞地应着:"老爷别只顾着我,老太太和大娘子都还没用呢。"她夹起一块鱼肉,却是先放进了老太太的碗里。
王若弗看着这一幕,只觉得胸口堵得慌。原来女儿早就背着她求助林噙霜了。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,一点点割着她的心。
"大娘子脸色不太好,可是身子不适?"林噙霜突然关切地问道,那双杏眼里盛满了虚假的担忧。
王若弗猛地抬头,正对上林噙霜似笑非笑的眼神。她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情绪:"无碍,我能有什么事情,不要说晦气话。"
老太太假装没听到王若弗的话,她转向盛纮,"改日备些厚礼,我们去看看华兰和曾外孙。"
盛纮连连称是,又对林噙霜道:"霜儿也一起去,华兰定要当面谢你。"
王若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,她最骄傲的女儿,如今竟成了林噙霜的功劳簿上最耀眼的一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