议事厅内,青铜灯台上的烛火不安地跳动着,将众人紧绷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。宫子羽感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,却仍挺直腰背与宫尚角对视。他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中那抹志在必得的冷光,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,直指他的咽喉。
"三位长老,宫门里关于宫子羽身世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有断过。"宫尚角的声音如同冰刀划过石板,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,"如今医案清楚地记录,证据确凿,同时还有雾姬夫人作为人证,这也能被您说成是肆意妄言?"
宫子羽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。他注意到雪长老在宫尚角的威压下竟微微后仰,苍老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座椅扶手。这位向来威严的长老此刻竟显出一丝罕见的犹豫。
"角公子,"雪长老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,"事关重大..."
宫尚角不等他说完,便转向身侧的雾姬夫人。宫子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雾姬夫人今日特意穿了一袭素色长裙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,她低垂着眼帘,仿佛对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浑然不觉。
"雾姬夫人当年是侍奉兰夫人待产的丫鬟,和兰夫人熟识,情同姐妹。"宫尚角嘴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弧度,"我们不妨听听雾姬夫人怎么说。"
宫远徵在一旁嗤笑出声,他斜倚在雕花木椅上,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,眼中闪烁着猫戏老鼠般的兴味。宫子羽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,目光死死锁住雾姬夫人。
雾姬夫人缓缓起身,向三位长老行了一礼。她的动作优雅从容,仿佛不是在面对一场可能颠覆宫门格局的审判,而只是参加一场寻常的茶会。
"三位长老,"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,"雾姬虽说已在宫门二十余年,但我一介女流,不知在这议事厅说的话能否算数。"
花长老皱眉:"你照实述说就好,我们自有论断。"
宫子羽看见雾姬夫人终于转向自己,这是她踏入议事厅以来第一次与自己对视。那双总是温柔似水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——有怜惜,有决然,还有某种他读不懂的深沉。
"我雾姬在此对天起誓,"雾姬夫人突然抬手护心,声音陡然提高,"宫子羽,确实是宫鸿羽和兰夫人的亲生儿子!"
"你!"宫远徵猛地从座位上弹起,茶杯被他的衣袖带翻,滚烫的茶水溅在青石地面上,发出刺耳的嘶响。
宫尚角的表情凝固了,他英俊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,随即转为被背叛的愤怒。
宫子羽耳中嗡鸣,仿佛有人在他脑中敲响了一口巨钟。他看见宫尚角的右手下意识按上了腰间的佩剑,又强自松开。
雾姬夫人不疾不徐地继续道:"自兰夫人怀孕之日起,我就寸步不离地贴身照顾。兰夫人身体欠佳,还有晕症,一直服药,因此导致了早产,这些在医馆的医案里都有明确的记录。"
新任月长老月公子淡淡开口,声音如清泉流过石缝:"这就是角公子所说的人证?"
宫尚角眼中寒光一闪,正要反驳,雾姬夫人却抢先一步:"几日之前角公子来找我,打听兰夫人待产时的细节,当时我已经隐约猜到角公子的心思。只是那时子羽正在后山潜心闯关,我一个孤弱妇人,只能受迫于他,假装与他共谋。"
"但我想着,等到在长老们面前陈述之时,我必不能颠倒黑白,指鹿为马。"雾姬夫人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,却字字铿锵。
宫尚角冷笑一声,眼中的温度降至冰点:"三位长老,雾姬夫人念在母子情深,舍不得揭发宫子羽,我能理解。"他从袖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,递向长老,"人言可改,但白纸黑字做不得假。兰夫人的医案上清楚地记录着宫子羽并非早产,而是足月而生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