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子羽盯着那本医案,喉咙发紧。他看见医案封面上"姑苏杨氏"四个褪色的大字,那是母亲的闺名。一瞬间,童年时听过的流言蜚语如潮水般涌回脑海——下人们窃窃私语说他长得不像父亲,说母亲嫁入宫门前就已...
"这本医案可否让我看看?"雾姬夫人突然问道,声音出奇地平静。
雪长老将医案递给她,眉头紧锁:"夫人没见过这本医案吗?"
雾姬夫人翻开泛黄的纸页,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,突然抬头:"这并非兰夫人的医案,我没见过。"
"你胡说!"宫远徵厉声喝道,少年俊秀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,"这是从你房间拿的,怎么会不是?!你亲口说老执刃偷天换日,改了兰夫人的医案!"
雾姬夫人面对指控,只是轻轻摇头,眼中流露出怜悯:"徵公子何出此言?兰夫人的医案只有一本,一直放在医馆。"
宫尚角眼中闪过一丝警觉,但很快恢复镇定:"口舌之争无益。这本医案无论是字迹还是章印,都是当年荆芥先生的笔墨和落款。"
雪长老仔细查看后点头:"确是荆芥先生的笔迹,是他爱用的徽州墨,印章也是真的..."
"可惜荆芥先生已经病故,无法找他作证。"花长老叹息道。
雾姬夫人突然笑了,那笑容让宫尚角瞳孔微缩:"角公子说笑了,荆芥先生不只给兰夫人一人看诊,又如何证明这本就是兰夫人的医案?"
宫远徵抢白道:"这医案上写了孕妇来自姑苏,不是兰夫人是谁!"
宫子羽看见宫尚角脸色骤变,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希望。他注意到雾姬夫人嘴角那抹几不可察的弧度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"长老可以派人去医馆查找一下所有夫人的医案,"雾姬夫人声音轻柔却如利剑出鞘,"看是否缺了哪位夫人的医案,被角公子拿来诬陷兰夫人!"
一队黄玉侍卫领命而去。议事厅内陷入死寂,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。宫子羽看见宫尚角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颤抖,而宫远徵则不安地来回踱步,像一头被困的幼兽。
当侍卫首领快步走入厅内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"禀告长老,医馆内泠夫人的医案不见了。"
"泠夫人"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议事厅中央。宫子羽看见宫尚角的面具终于碎裂——那位永远从容不迫的角公子此刻面色惨白,眼中翻涌着震惊与暴怒。
泠夫人,宫尚角的生母。
"雾姬夫人真是好算计。"宫尚角一字一顿地说道,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传来。
雾姬夫人突然跪下,额头触地:"宫门之中流言蜚语传了二十多年,宫子羽也蒙了二十多年的委屈,今天还请三位长老做主,为子羽正名!"
宫子羽眼眶发热。他看见雾姬夫人伏地的背影那么单薄,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高大。多年来那些疑惑、自卑、愤怒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出口——原来他一直都是父亲的儿子。
花长老清了清嗓子:"既然证据不足,此事就此..."
"慢着。"宫尚角突然出声打断,他缓步走向雾姬夫人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,"夫人好手段。只是不知,您是从何时开始布局的?是在我找您合作之前,还是...更早?"
雾姬夫人缓缓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宫子羽从未见过的锐利:"角公子说笑了。我只是不忍看先夫血脉蒙冤,更不忍看有人为达目的,连自己母亲的医案都敢拿来作伪证。"
宫尚角身形微晃,像是被人当胸刺了一剑。
月长老适时起身:"今日之事已明,宫子羽身世清白,不容置疑。角公子,你..."
"我认输。"宫尚角突然笑了,那笑容让宫子羽毛骨悚然。
他转身离去时,宫子羽看见雾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虑。而当他的目光与宫远徵相遇时,那个一向嚣张的少年竟第一次避开了他的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