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风已带了几分凉意,御苑里的梧桐开始零星地飘落黄叶。安陵容披着一件藕荷色绣蝶纹的薄披风,带着宝鹃在园子里散步。脚下的青石板路上铺着几片金黄的落叶,踩上去发出轻微的脆响。
"小主,您慢些走,这石板路有些湿滑。"宝鹃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安陵容的手臂,"昨儿夜里下了露水,今早奴婢看见好些宫女都差点滑倒呢。"
安陵容轻轻点头,目光却被远处一丛桂花吸引。那桂花开得正好,金黄的小花藏在绿叶间,散发出阵阵幽香。
"小主,听说内务府已经开始准备回銮的事了。"宝鹃折了一枝将开未开的桂花,细心地拂去上面的露珠,"这园子里的景致,回了宫可就看不到了。"
安陵容接过那枝桂花,指尖触到冰凉的花瓣,轻轻嗅了嗅:"是啊,这园子比宫里自在多了。"她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,几只白鹭正掠过水面,"在宫里,连看片云彩都要思量再三。"
宝鹃正要接话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。只见几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,嘴里喊着:"出事了!惠贵人出事了!"
安陵容手中的桂花枝"啪"地掉在地上,她与宝鹃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诧。
"小主,咱们要不要去看看?"宝鹃低声问道。
安陵容咬了咬下唇,最终点头:"去看看吧。"
安陵容带着宝鹃往闲月阁方向走去,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,皇上、皇后和华妃都在。走近时,她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正在哭诉。
"...贵人根本未曾有孕,那刘畚太医是她同乡,两人合谋欺骗皇上..."一个叫茯苓的宫女跪在地上,声泪俱下地控诉着,"奴婢亲眼看见贵人将月事带藏在了床底下..."
"胡说!"沈眉庄跪在中央,脸色惨白如纸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"我从未..."
"住口!"胤禛一声怒喝,吓得所有人都跪了下来。
安陵容也赶紧拉着宝鹃跪下,悄悄抬眼观察局势。皇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,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。
"朕亲自命人查过,刘畚确实是你同乡,如今已逃之夭夭!太医院江城也招认,你曾向他索要助孕方子!"胤禛的声音冷得像冰,"你还有什么话说?"
安陵容看见华妃和曹琴默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。华妃今日特意穿了一身正红色绣金凤的宫装,在阳光下耀眼夺目,衬得跪在地上的沈眉庄更加苍白憔悴。
安陵容心知这是设好的局——沈眉庄之前协助华妃打理六宫,又深得太后喜爱,早已成了华妃的眼中钉。
"嫔妾...嫔妾确实认识刘太医,但绝无勾结之事..."沈眉庄的声音颤抖着,却依然倔强地挺直了背脊。
皇后轻叹一声:"惠贵人,证据确凿,你还是认了吧。皇上念在往日情分,或许会从轻发落。"
"沈氏假孕争宠,欺君罔上!"胤禛冷声道,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锋利,"即日起褫夺'惠'字封号,贬为答应,幽禁闲月阁!没有朕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探视!"
沈眉庄身子晃了晃,最终没有辩解,只是深深叩首:"嫔妾...领旨谢恩。"她的额头抵在冰冷的石板上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当晚,安陵容早早地就寝了。白天的事让她心绪不宁,辗转难眠。
"小主,皇上驾到!"宝鹃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。
安陵容猛地坐起身,心跳如鼓:"什么时辰了?"
"刚过子时。"宝鹃推门进来,手里捧着烛台,"小主快些更衣,皇上已经到院门口了。"
安陵容匆忙起身,刚披上一件淡紫色绣梅花的家常外衣,胤禛已经大步走了进来。他脸色阴沉,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气。
"皇上..."安陵容刚要行礼,就被他抬手制止。
"不必多礼。"胤禛在书案前坐下,随手拿起她抄了一半的佛经,"《金刚经》?你倒是有闲心。"
烛光下,胤禛的侧脸显得格外冷峻,眉间的皱纹比平日更深了几分。安陵容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,这是他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。
安陵容默默为他斟了杯热茶,茶香在室内氤氲开来:"皇上深夜前来,可是有事?"
胤禛盯着茶盏上升腾的热气,忽然道:"你对沈氏假孕一事,有何看法?"
安陵容执壶的手微微一顿,茶水险些洒出。这是个危险的问題,为沈眉庄说话她是不愿的,可落井下石又和她的人设不符。
"以嫔妾对眉姐姐的了解,"她轻声道,声音柔和却坚定,"倒不像是她的行事作风。她性子高傲,最不屑这等阴谋诡计。"
胤禛锐利的目光扫过来,像要看穿她的心思:"你对她了解的不深,她对你也不没有真心,之前还告了你的状,怎么就不会阴谋诡计了,你倒还会为她说话?"
安陵容放下茶壶,叹了一口气:"嫔妾并非为她说话,只是说出心中所想罢了,也有可能是嫔妾真的看错了人吧。"
说完她下意识地抬眼,正好对上胤禛目光。那双杏眼中明明白白写着"真诚",没有半分虚伪与算计,让胤禛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。
"你啊,"胤禛摇头,语气却缓和下来,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,"朕不知该说什么好。"
安陵容趁机轻声道:"皇上,夜深露重,您要不要歇在这里?嫔妾让人准备热水给您洗漱。"
胤禛沉吟片刻,终于点头:"也罢,今日朕确实乏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