圆明园的夏日比紫禁城清凉许多。安陵容坐在延禧宫后院的葡萄架下,手中的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。架上的葡萄已经结出青涩的果实,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泽。
"小五——"她突然提高声音喊道,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,"你又跑到哪里去了?"
回答她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接着从假山后面钻出一个小泥猴。四岁的五阿哥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头发,脸上沾着泥点子,明黄色的小褂子上满是草屑和泥土。最可笑的是,他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只挣扎的蝈蝈,那虫子正发出抗议的鸣叫。
"额娘!你看我抓到什么啦!"小家伙兴奋地跑过来,一双眼睛亮晶晶的。
安陵容强忍住笑意,板起脸道:"站住!你看看你,衣服脏成这样,头上还有土。"她伸手拂去儿子发间的草叶,"这是又钻到哪里去了?"
五阿哥吐了吐舌头,把蝈蝈举到她面前:"在后山抓的!它叫得可响啦!"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,那只蝈蝈适时地"吱吱"叫了两声。
安陵容终于绷不住,轻笑出声。她蹲下身,与儿子平视:"这么喜欢蝈蝈?"
小家伙用力点头,突然扑进她怀里,小脸在她衣襟上蹭了蹭,奶声奶气地说:"额娘,不生气,儿臣最听话了。"
这一蹭,安陵容的浅色衣裙立刻多了几道泥印子。若是从前,她定要心疼这上好的苏绣料子。可此刻,她只觉得心口涌上一股暖流,将方才那点火气浇得干干净净。
"你呀..."她轻点儿子的鼻尖,那里还沾着一点泥,"让宝鹃姑姑给你换身衣服,出来额娘给你洗头发。"
"知道啦!"小家伙欢呼一声,转身就往屋里跑,那只蝈蝈还牢牢攥在手里。
宝鹃连忙跟上:"阿哥慢些!小心台阶!"
看着儿子蹦蹦跳跳的背影,安陵容眼中盈满温柔。
三年前那晚之后,皇上待她一如既往地温和,在五阿哥的事情上,他也会格外关注,赏赐的玩具、衣物总是最精致的,偶尔还会询问阿哥的功课。
"娘娘,水备好了。"宝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。
后院已经摆好了木盆和矮凳。安陵容试了试水温,刚刚好。这时五阿哥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小褂子跑出来,只是头发还是乱蓬蓬的。
"额娘,蝈蝈放在小笼子里啦!"他献宝似的举起一个精致的竹编小笼,那是上次皇上赏的。
安陵容柔声道:"真能干。现在坐下,额娘给你洗头发。"
小家伙乖乖坐在矮凳上,一双小脚丫在水盆边晃来晃去。安陵容轻轻解开他的发辫,乌黑的发丝沾了水,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。
"额娘,痒..."当她的手按摩到耳后时,小家伙咯咯笑起来。
"忍一忍,马上就好。"安陵容动作更轻柔了。
水珠溅在她的衣袖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。五阿哥突然仰起小脸问道:"额娘,皇阿玛什么时候来看我们呀?"
安陵容的手顿了一下。"你皇阿玛很忙,"她最终说道,继续揉搓着儿子的头发,"要处理很多国家大事。"
待将小家伙的头发洗完,让宝鹃去给他擦干,安陵容也去换了一件衣服。
宝鹃端着铜盆从厢房出来时,正看见皇上大步流星地走进院门。她慌忙退到一旁行礼,手中的铜盆差点脱手。
宝鹃偷眼瞧去,发现三年过去,皇上的威严更甚从前,眼角虽添了几道细纹,却更显得气度不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