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陵容77

殿内的熏香袅袅上升，在三人之间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。甄嬛的眼泪无声滑落，在精致的妆容上留下浅浅的痕迹。

"莞嫔妹妹别介意，"敬妃轻声劝慰，手指不安地绞着帕子，"胧月的性子有些腼腆慢热。你也是刚回宫，以后多相处相处就好了。"

甄嬛深吸一口气，用绣着梨花的帕子轻轻拭去泪水："回宫那日人多，未来得及向姐姐道谢。"她突然起身，对着敬妃行了个大礼，"谢谢姐姐这些年对胧月的悉心教导，视如己出。"

敬妃慌忙扶起她："妹妹这是做什么？"她的声音有些发颤，"这些年，要没胧月在我身边欢欢笑笑的，我这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？"

安陵容注意到，敬妃说这话时，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——那里，胧月正追着五阿哥跑，小脸红扑扑的，像个熟透的苹果。而甄嬛的视线也牢牢黏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，眼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。

殿内的气氛一时凝滞。安陵容轻咳一声，打破了沉默："莞嫔多年不在宫中，不知胧月小时候的模样。"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，"那时的胧月瘦瘦小小的，又时常生病，都是敬妃姐姐日夜守护，悉心照顾，才有了如今的模样。"

敬妃感激地看了安陵容一眼，接着道："记得胧月两岁那年出痘，高烧不退，我守了整整七天七夜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，"太医都说凶险，可我总觉得，这孩子一定能挺过来。"

甄嬛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却感觉不到疼。她缺席的这五年，是敬妃陪在胧月身边，见证她第一次走路、第一次说话、第一次叫"额娘"...这些珍贵的时刻，她永远也无法弥补了。

"姐姐将胧月养得极好，"甄嬛强撑着笑容，"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是早产儿。"

甄嬛的眼神黯了黯。她忽然意识到，在这深宫之中，胧月不仅有了敬妃这个"额娘"，还有了五阿哥这样的玩伴。而她这个生母，反倒成了闯入者。

"时候不早了，"甄嬛起身告辞，"改日再来叨扰姐姐。"

敬妃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说什么，最终只是点点头："妹妹保重身子。"

安陵容看着甄嬛离去的背影，又看看敬妃怅然若失的表情，心中暗叹。这场会面看似平静，实则暗流汹涌，两个母亲的心思，她都看得分明。

自那日后，甄嬛便时常来咸福宫看望胧月。每次都会带上精致的点心或新奇的小玩意，试图拉近与女儿的距离。而沈眉庄作为咸福宫的住客，也总是陪在一旁。

这日，安陵容刚踏入咸福宫院门，就看见甄嬛和沈眉庄坐在廊下，而胧月正躲在敬妃身后，只露出半张小脸偷看这两位"陌生"的娘娘。

"姝妃娘娘来了！"胧月眼睛一亮，立刻跑向安陵容。自从上次见面，小姑娘就对这位温柔美丽的娘娘颇有好感。

安陵容蹲下身，接住扑来的小人儿："胧月今天真漂亮。"她轻轻整理小姑娘的发簪，"这朵绢花是新做的吗？"

"是额娘给我做的！"胧月骄傲地仰起小脸。

甄嬛的笑容僵在脸上。沈眉庄见状，连忙岔开话题："五阿哥怎么没一起来？"

"去尚书房了。"安陵容抱起胧月，走向众人，"皇上说他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，不能再整日玩耍了。"

敬妃接过胧月，轻声问道："可还适应？"

"头两天哭闹着不肯去，"安陵容无奈地笑笑，"现在倒是每日早早起来，说要给妹妹带先生讲的新故事。"

胧月一听"五哥"要给她讲故事，立刻兴奋起来："什么时候来？我现在就要听！"

甄嬛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模样，心中酸涩难言。她精心准备的西洋八音盒，还比不上五阿哥随口讲的一个故事...

"莞嫔妹妹脸色不太好，"敬妃关切地问，"可是身子不适？"

甄嬛摇摇头，勉强笑道："无妨，只是有些乏了。"

沈眉庄立刻起身："那我们今日就先告辞了。"她扶着甄嬛的手臂，低声道，"你如今双身子，要多加注意。"

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，敬妃幽幽叹了口气："她这样日日来，对身子怕是吃不消。"

安陵容望着甄嬛略显蹒跚的步伐，轻声道："为人母者，大抵都是如此。"她转头看向正玩着自己手指的胧月，"只是有些缘分，强求不得。"

敬妃将胧月搂得更紧了些，眼中满是复杂情绪。她知道甄嬛的痛苦，却也舍不得放手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。这深宫中的母女情，注定要比寻常人家曲折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