延禧宫的青砖地面上,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"砰"的一声,偏殿的门被猛地推开,阿箬气冲冲地闯了进来,一张俏脸涨得通红。
"什么狗东西也敢冒犯本姑娘,一个一个的就是嫉妒我们主儿得皇上青眼,呸!"
阿箬一边骂一边将手中的锦盒重重摔在案几上,盒盖弹开,露出里面几匹略显陈旧的绸缎。
惢心连忙上前劝道:"阿箬姐姐,别说了,小心主儿听见。"
"听见又如何?"阿箬杏眼圆睁,"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?那些个内务府的狗奴才,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流!前几日还巴结着咱们延禧宫,如今见别的宫得了赏赐,就敢拿这些次货来敷衍!"
"这是怎么了?别为了小事吵闹。"娴妃的声音从内室传来。只见珠帘轻挑,如懿缓步走出。
如懿目光平静地扫过案几上的绸缎,又落在阿箬那张愤懑的脸上。阿箬性子急躁,定是在内务府又被那些总管太监奚落了。
"主儿,不是小事啊!"阿箬见主子出来,声音更高了几分,"宫里那些娘娘们知道皇上给您写了匾额,就一个一个去求皇上题字,真是不要脸,奴婢真没见过这般上赶着邀宠的。"
如懿眉头微蹙:"阿箬..."
"争得最厉害的还是贵妃,"阿箬不依不饶,根本没注意到主子渐沉的脸色,"不仅求了匾,还让皇上赐了几幅对联给她,听说连珍藏的唐代螺钿紫檀琵琶都赏了去!这不是明摆着..."
"行了!"如懿一声轻喝,打断了阿箬的喋喋不休。她鲜少对下人动怒,此刻声音虽不大,却自有一股威严。"阿箬你就是管不住嘴,皇上赏赐岂能由你置喙?"
阿箬这才悻悻住口,但眼中的不忿丝毫未减。
如懿叹了口气,示意惢心去倒茶。她何尝不知阿箬是为自己抱不平?但在这深宫之中,口舌之快往往招来无妄之灾。昨日海兰来请安时就提起过此事,说咸福宫的对联是皇上兴起主动给贵妃写的,并非贵妃所求。
想到海兰,如懿眼中闪过一丝柔和。这胆小怕事的妹妹被皇后安排在咸福宫里住着,倒是让她放心不少。
贵妃性子虽冷僻,但正因如此,后宫众人反而不太敢轻易冒犯咸福宫的人。海兰跟在她身边,多少能得些庇护。
"主儿..."阿箬见如懿出神,小声唤道,"奴婢知错了。"
如懿回神,接过惢心递来的茶盏:"知道错就好。以后记住,祸从口出。你是我身边的人,一言一行都代表延禧宫的体面。"
阿箬低头应是,但嘴角仍不服气地抿着。
咸福宫内,鎏金烛台上的红烛已燃了大半,烛泪缓缓堆积成小山。高晞月伸手拿起银剪,轻轻剪去烛芯上结成的灯花,室内顿时亮了几分。
弘历斜倚在暖炕上,看着她的动作。
高晞月将剪子放回原处,端起小几上的青瓷碗,"冰糖燕窝汤,皇上尝尝?"
弘历接过碗:"你亲手炖的?"
"臣妾哪有这般手艺,皇上这是高看臣妾了。"晞月抿唇轻笑。
两人就着烛光慢慢喝着甜汤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内室中,高晞月已脱去外袍,只穿着月白色的中衣坐在梳妆台前。
铜镜中映出她卸去钗环后的素净面容,眉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朱。她从青瓷小罐中倒出些许桂花油在掌心,轻轻揉搓后抹在发梢上,然后拿起檀木梳,一下一下梳理着如绸缎般光滑的乌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