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熹微时,皇后已立在咸福宫外殿。她指尖死死掐着鎏金护甲,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。
素练悄声道:"娘娘,皇上守了一夜..."
皇后抬手止住她的话头,当那道明黄身影从内室转出时,她立即福下身去:"臣妾参见皇上。"
弘历眼下泛着青黑,声音沙哑:"皇后来了。"
"贵妃身子如何了?"皇后抬头,正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。
"已经喝了药睡着了。"弘历目光扫过她略皱的眉头,"皇后,你是后宫之主,你做的决定朕从来不会过问。"
素练闻言心头一跳——这话听着是要问罪的前兆。
"只是你要知道,"弘历抚着翡翠扳指,声调渐沉,"身为皇后也需福泽后宫。贵妃身子弱,风寒未愈便又因为炭火不够着了凉。咸福宫尚且如此,其他嫔妃怕是也不好过。"
皇后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。她看见随侍的宫人们都低着头,可那些竖起的耳朵分明都在等着听中宫如何失势。
"皇上明鉴!"皇后突然跪下,"臣妾缩减用度是为避免奢靡成风,各宫份例都是核算过的。贵妃怕冷,臣妾还特意多添了三成..."她声音哽住,胸口剧烈起伏,"臣妾实在不知为何会短缺..."
弘历伸手虚扶一把:"起来吧。"
皇后借势站起。
"中间若有差池,"弘历转身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,"就请皇后好好查明。宫女太监们若有惰职懈怠的,一律严惩。"
"臣妾谨遵圣谕。"皇后福身。
待圣驾离去,素练急忙搀住主子:"娘娘..."
"查。"皇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"给本宫彻查内务府!"
次日申时三刻,西斜的日头将咸福宫的窗棂映成金红色。
茉心捧着鎏金铜盆进来时,恰见一缕夕照落在贵妃枕畔,为她苍白的脸颊添了几分血色。
"主儿可算醒了!"茉心将铜盆搁在紫檀架子上,拧了热帕子轻拭高晞月额头,"您这一觉从昨儿夜里睡到现在,齐太医来看过三回,说脉象平稳多了。"
高晞月懒懒支起身子,茉心扶她靠上青缎引枕,"主儿气色果然好多了!奴婢让御膳房做碗虾仁粥可好?用江南新贡的碧粳米,配上渤海湾的活虾仁。"
高晞月摸了摸平坦的小腹,眼角弯起:"倒真饿了,不拘什么..."
话未说完,忽听外间传来细碎响动。透过纱帘,可见七八个宫女正轻手轻脚地更换熏笼里的炭火。
"她们..."高晞月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,想起昨夜弘历的震怒,"给每人赏十两银子吧,昨儿她们也受罪了。"
消息传出去,偏殿顿时响起细碎的欢呼。
小宫女们捧着银锭子凑在廊下,有个圆脸丫头脆生生道:"咱们娘娘病中还惦记着咱们,可比某些白眼狼强多了!"
"小声些!"年长宫女急忙制止,却忍不住接话,"海常在偷炭时怕是没想到,皇上会为这事连夜审内务府..."
延禧宫的惢心提着食盒匆匆穿过夹道。咸福宫角门处几个小宫女凑在一起嘀咕,隐约飘来"红罗炭""白眼狼"的字眼。惢心脚步一顿,隐约觉得不对。
"几位姐妹们在说什么呢?"惢心上前福了福身,"海常在怎么了?"
圆脸小宫女嘴快:"是惢心姐姐啊!海常在她偷了贵妃娘娘的红箩炭,害得娘娘寒症发作!好在皇后娘娘明察秋毫,已经发落了她!"
说着啐了一口,"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,就该在慎刑司吃点苦头!"
"什么?!"惢心手里的食盒"咣当"落地,八珍糕滚了一地。她顾不得收拾,转身就往延禧宫跑,裙角扫过积雪也浑然不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