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春宫的炭盆烧得极旺,银丝炭噼啪作响,却驱不散一室凄寒。皇后倚在床榻上,面色灰败如纸,连唇上都泛着不祥的青白。
素练捧着药碗站在一旁,已经劝了半个时辰,那碗药从滚烫放到冰凉,却一口未动。
"皇额娘......"和敬公主跪在榻前,珍珠般的泪滴打在锦被上,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,"您还有女儿啊......"
皇后空洞的目光落在女儿脸上,嘴角扯出一丝苦笑。她想起永琮软糯的小手,想起那孩子最后在她怀中渐渐冷去的感觉。有了嫡子,女儿是锦上添花;没了嫡子,女儿连雪中送炭都算不上。
"皇额娘您自己都这样灰心丧气的,那女儿怎么办呀,皇阿玛有那么多妃妾儿女,儿臣要怎么办呀……"和敬眼见亲弟弟没了,额娘又病重,而自己的皇阿玛却不来看看。她本是宫中最受宠的嫡公主,可是自打皇贵妃生下璟瑶之后皇阿玛就最宠爱璟瑶,若是以后皇额娘都不在了,那宫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吗!
"皇阿玛也是,整日忙着东巡都不来看看您……"和敬抽抽噎噎地说,完全没注意到素练骤变的脸色。
"公主!"素练慌忙打断,却见皇后猛地坐直了身子。
"东巡?什么东巡?"皇后声音嘶哑。
"娘娘别急,皇上是担心您凤体未愈......"
"担心?"皇后冷笑一声,"他是怕本宫碍事吧!皇贵妃、娴贵妃,一个个都等着取而代之......素练,你去告诉皇上,本宫要去东巡”
素练担忧“娘娘,您的身体……”
“若是本宫不去,那皇贵妃和娴皇贵妃不就更加越俎代庖了。"皇后挣扎着坐起来,"她们越过本宫的事情已经不少,本宫决不能让她们得意下去!"
和敬吓得忘了哭,小脸煞白:"皇额娘,您还病着......"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,那双总是温柔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,像极了话本里走火入魔的人。
"病?"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"额娘若是再病下去,这中宫之位就该换人了。"
北风卷着残雪掠过宫墙,养心殿内,弘历执笔批阅奏折。
"李玉,"他突然搁笔,笔尖的朱砂在砚台边沿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,"皇后凤辇准备得如何了?"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李玉躬身回禀,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:"回皇上,内务府已备下,只是......"他欲言又止,偷眼觑着帝王神色,见皇上眉宇间那道褶皱更深了,才硬着头皮继续道,"太医说皇后娘娘凤体未愈,恐怕经不起舟车劳顿。"
弘历眉头微蹙,自永琮夭折后,皇后便如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可东巡祭祖乃国之大事,皇后又执意要去,如果中宫缺席难免惹人非议。
良久,弘历才开口:"让太医院多派两名御医随行。"
"嗻。"
这时进保轻手轻脚地进来:"皇上,伺候八阿哥的乳母嬷嬷都已安排妥当。"
弘历面色稍霁,眼中闪过一丝温柔:"永琛正是闹腾的年纪,多备些人手,省得累着皇贵妃。"想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儿子,他紧绷的嘴角不自觉地松动了些。
李玉笑着凑趣:"八阿哥虎头虎脑的,皇贵妃疼还来不及,哪会嫌烦?"
弘历眼中笑意更深,但转瞬即逝。他想起什么似的,突然问道:"四阿哥和四公主那边安排得如何?"
"回皇上,都按着皇上您的要求已经安排好了。"进保连忙回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