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风呜咽,吹散了这声低语。丧钟的余韵在江面上回荡,一声声如同钝刀剐在人心上。
高晞月匆匆赶到青雀舫,她顾不得整理仪容,一踏入舱内,正看见弘历如雕塑般立在皇后榻前。
明黄的绸布覆盖着那张曾经雍容华贵的面容。
"皇上......"她轻唤一声,声音在寂静的船舱内格外清晰。
弘历没有回头,目光仍凝在那方黄布上,他与富察琅嬅相伴二十余载,从潜邸到深宫,这个女人一开始恪守着妻子的本分,却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一个模样。
"朕是不是很无情?"他突然开口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。这个问题在他心头盘旋已久,此刻终于问出口。
高晞月怔住了,她看见帝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。
"琅嬅临终前说......"弘历艰难地继续,每个字都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,"说没有女子愿与人分享丈夫。"他转身望向高晞月,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,"月儿,你呢?"
这个问题像一把利刃,剖开了他们多年来心照不宣的伪装。高晞月望着眼前这个男人,忽然想起无数个独守空闺的夜晚,却等不来那个承诺会来的人;想起不得不对其他妃嫔强颜欢笑的心酸,明明心如刀绞,还要装作大度贤良......
"臣妾......臣妾只要皇上心里有我就够了。"她最终轻声答道,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弘历强撑的镇定。他猛地将高晞月搂入怀中,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。
"朕知道......朕都知道......"他声音发颤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,"你受的委屈,朕都记着。"
高晞月靠在他胸前,听着那急促的心跳。她何尝不明白?这个男人贪恋她的温暖,却又离不开皇后的贤德,享受着六宫嫔妃的仰慕。可那又如何?在这深宫里,她已经是笼中之鸟,折断了羽翼,再飞不出这金丝牢笼。
"皇上,我们都被你骗了......"皇后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,弘历闭上眼,却挥不去那双含恨的眼睛。
他想起选秀那日,自己确实存了私心,自己已经失约于月儿,为了保护她,他不惜设局让富察氏与乌拉那拉氏相争。
"在选秀的时候,你因为高氏就算计了臣妾和乌拉那拉氏......"
"让我以为乌拉那拉氏是你认可的嫡福晋,皇上早就知道了臣妾给乌拉那拉氏下了零凌香,高氏的那个手镯被你拿走了......"
"乌拉那拉氏一直被你的虚情假意骗着,成为你在后宫的挡箭牌......"
"而高氏却安然无恙的给你生下来子嗣......"
"我会在地下看着你们,看着高氏步我的后尘,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。"
皇后的诅咒像一把刀,悬在他心头。而他的月儿......终有一日,会不会也......
弘历突然收紧手臂,声音里带着几分后怕,"皇后说你会步她的后尘。"
怀中的身躯微微一僵。高晞月抬起头,直视帝王双眼:"臣妾永远都是高晞月"她不会像富察琅嬅那样执着于嫡庶尊卑,不会用规矩礼法束缚所爱之人,更不会将一生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。
弘历眼眶发热。是啊,她不是富察琅嬅,不会用规矩礼法束缚他,不会用嫡庶尊卑刺痛他。他们之间,是心有灵犀的对视,是病榻前不离不弃的守候,是无数个深夜交心的低语——这样的情分,岂是旁人能懂的?
"朕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。"他抵着她的额头,声音低沉而坚定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"朕是天子,朕要你永远在朕身边。"
高晞月闭上眼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她知道,明日太阳升起时,他依旧是那个威严的帝王,会为皇后举行最隆重的葬礼,史书上留下他们鹣鲽情深的记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