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杭大运河上,朝阳初升,将粼粼波光染成碎金。数十艘官船组成的浩荡船队顺流而下,旌旗招展,鼓乐齐鸣。
为首的龙舟高达三层,朱漆描金的船身在晨光中熠熠生辉,船首雕刻的龙首怒目圆睁,仿佛要破浪腾空。
两岸跪伏的百姓黑压压一片,偶尔有人偷眼望去,只见龙舟甲板上明黄华盖迎风招展,隐约可见天子仪仗。侍卫们身着铠甲,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更添几分威严。
高晞月凭栏而立,指尖轻触雕琢精美的栏杆。这栏杆用的是上等紫檀,每一处花纹都镶嵌着螺钿,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泽。
她今日着一袭淡青色绣银线芙蓉的常服,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步摇,素雅中透着雍容。
她望着岸边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——有白发苍苍的老者,有背着婴孩的妇人,他们虔诚地叩首,额头几乎贴到泥土里。
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颤巍巍地举着一篮新摘的莲蓬,被侍卫拦在数丈之外。
"娘娘,风大。"星璇上前,声音里带着担忧。她注意到主子已经站在这里小半个时辰了,连早膳都没用。
高晞月摇摇头,目光落在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上。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孩童,身上的补丁摞着补丁,却仍规规矩矩地行着大礼。
"在想什么?"弘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他今日未着龙袍,只穿一件靛青色常服,腰间系着一条素色玉带,倒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。若非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仪,几乎看不出是一国之君。
高晞月收回视线,勉强一笑:"臣妾只是被这江南风光迷住了。"她指向远处连绵的青山,"果然如诗中所说'水光潋滟晴方好'。"
弘历挑眉,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去,恰好看见那孩童被官吏驱赶着退到更远处。他心下了然:"你不是一直向往江南水乡吗?前几日还跟朕念叨着要尝美食,怎么现在倒没精打采的?"
河风拂过高晞月的面颊,带来一丝凉意。她犹豫片刻,终是轻声道:"皇上向来勤政爱民,巡幸江南本是好事..."
她咬了咬唇,声音更低了,"只是这般隆重,数十艘官船,上千随从,沿途州县又要接待供奉,未免劳民伤财。"
话一出口,星璇等宫人俱是脸色一变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这等谏言,即便是前朝大臣也未必敢直言不讳,更何况是后宫妇人。
出乎意料的是,弘历非但没有动怒,反而低笑出声。他挥手屏退左右,直到甲板上只剩他们二人,才执起高晞月的手,在她掌心轻轻一挠:"朕的皇后果然与众不同。"他压低声音,"你当朕不知道这些?"
高晞月愕然抬头,对上弘历深邃的眼眸。那里面没有怒意,反而带着几分赞许和...欣慰?
"朕登基以来,虽国力渐强,但朝廷并非一潭清水。"弘历望向远方,声音沉了下来,"那扬州知府年年奏报民生富足,可朕接到的密折却说当地盐税亏空严重。浙江巡抚上个月还夸口说治下百姓安居乐业,转头就有御史弹劾他横征暴敛。"
高晞月恍然大悟,眼中闪过一丝光彩:"所以皇上此次南巡..."
"名为巡幸,实为暗访。"弘历颔首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"折子上的东西是真是假,总得亲眼看了才知。这排场越大,那些贪官就越要倾其所有来讨好朕,自然也就越容易露出马脚。"
"是臣妾浅薄了。"高晞月脸颊微红,既为自己的冒失感到后怕,又为丈夫的深谋远虑而骄傲。
弘历摇头,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:"月儿贤德,心系百姓,朕心甚慰。"他忽然凑近她耳边,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,"不过今晚的江南美食,你可要陪朕好好尝尝。"
高晞月噗嗤一笑,方才的沉重一扫而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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