启祥宫的枫叶红得刺眼，像是蘸了血画上去的。秋风掠过枝头，几片红叶打着旋儿飘落，在青石板上铺成一片猩红的地毯。
金玉妍蜷缩在窗边的矮榻上，透过窗棂的缝隙望着那一树红枫。阳光透过枫叶的间隙，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如同她破碎的人生。
她记得初入大清那年，也是这样的深秋。她穿着玉氏精心准备的朝鲜华服，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中款款行礼。那时的枫叶也如今日这般红艳，映着她明媚的笑靥。
如今枫叶依旧如火如荼地红着，她却已衰败如荷塘边的枯柳，干枯憔悴，连照镜子的勇气都没有了。
曾经引以为傲的乌黑秀发如今枯黄分叉，曾经明艳动人的脸庞爬满细纹。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凹陷的脸颊，指尖触到的不再是凝脂般的肌肤，而是粗糙的、失去弹性的皮肉。
"吱呀"一声，沉重的宫门被推开。
金玉妍没有回头，这些日子送饭的嬷嬷进出，她早已懒得抬眼。自从被幽禁在此，她连最基本的梳洗都懒得打理，任由自己在这华丽的牢笼里腐烂。
"金氏。"
这个声音让金玉妍浑身一颤。她缓缓转身，刺目的阳光从开启的殿门涌入，在那人影周围镀上一层金边。待眼睛适应了光线，她才看清，是如懿。
金玉妍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，疼痛让她确认这不是幻觉。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："你来做什么？"声音嘶哑得像是许久未开口。
她下意识地拢了拢散乱的头发，却在摸到发间干枯的发丝时，动作僵住了。
如懿缓步上前，"自然是给你做一个了断。"
金玉妍突然尖笑起来，笑声如同夜枭，在空荡的殿内回荡："了断？"
她猛地站起身，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如懿，"就算是了断也轮不到你！乌拉那拉氏！"她的声音陡然拔高，"你凭什么站在这里高高在上地审判我？"
如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。
"若是皇上或者皇后来做这个了断，"
如懿示意身后的容佩将那壶茶放在案几上，"你玉氏母族可就不是现在这般光景了。"
金玉妍的瞳孔骤然收缩，她踉跄着后退两步，撞倒了身后的矮几。茶具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，如同她此刻崩塌的尊严。"你骗我！皇上不会这么对我！我是玉氏贵女，我是五阿哥的生母！"
如懿抬眼看向金玉妍，目光如冰："四年前，你们玉氏王爷逼死发妻，挑起了朝鲜的氏族之乱，李氏王族因此元气大伤。如今玉氏成了大清的后备粮仓，皇上已经决定选一位有名望的李氏子孙即位新王。"
"比起你那无德无能的王爷，相信这位李氏贵子更能让玉氏更效忠于大清。"她的声音依然平静，却字字如刀，将金玉妍最后的骄傲一点点凌迟。
金玉妍的嘴唇颤抖着，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。
"不过有件事倒是出乎本宫的意料。"如懿示意容佩将奏折递过去："玉氏王爷一听你出事了，就立刻发了折子过来。他说，你不过是他府上一个歌姬，因为姿色出众才被选中冒充贵女。"
金玉妍颤抖着接过奏折，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一行字上——"金氏玉妍...非玉氏族人..."那熟悉的玉氏印章刺痛了她的眼睛，如今却成了否定她存在的证据。
"二十年来...我为他做了这么多...他竟然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，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奏折碎片上，晕开了墨迹，她想起那些年为了玉氏利益在后宫周旋的日日夜夜，想起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。
如懿静静地看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崩溃。金玉妍的骄傲、野心、算计，全都建立在她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母族荣光。如今，她二十年的执念成了天大的笑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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