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晞月174

门外，太医们已经赶到，跪了一地。弘历像困兽般在廊下来回踱步，对太医们的请安充耳不闻。他的耳边还回荡着高晞月那声惨叫，眼前全是她惨白的脸和满床的鲜血。每一次殿内传来的呻吟都像刀子般剜着他的心。

李玉小心翼翼地捧来茶盏，青瓷碗里的参汤冒着热气："皇上，您喝口茶定定神..."

"滚开！"弘历一把挥开茶盏，瓷器在地上摔得粉碎，他猛地转身，一把揪住太医院首的衣领，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："朕警告你们，若是皇后有个闪失，你们统统提头来见！"

老太医吓得面如土色，官帽歪斜，花白的胡子不住颤抖："微臣...微臣一定竭尽全力..."

殿内又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，弘历浑身一颤，松开手踉跄后退几步，后背重重撞在朱红廊柱上。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，哪怕面对千军万马，也不及此刻万分之一的恐惧。

"皇阿玛！"永瑚和璟瑶匆匆赶来，少年已经有了皇子威仪，此刻却满脸惊慌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，贴在苍白的额头上。

璟瑶跟在他身后，显然是一路小跑过来的。

弘历恍若未闻，直到永瑚扯了扯他的衣袖，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过头，眼神涣散："你们...怎么来了？"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
璟瑶眼中含泪："女儿听说皇额娘早产，特地赶来的。"

她望向紧闭的殿门，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呻吟，小脸煞白，身子微微发抖。

齐太医从产房出来，跪在弘历面前，额头抵地："皇上..."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。

弘历一把将他拽起："皇后如何了？！"

齐太医额头抵地，声音颤抖："皇后娘娘此胎怀像不好，微臣可用催产药将龙胎逼出，但若是用催产之药，娘娘恐怕会引起血崩之症！"

弘历身形晃了一晃，永瑚赶紧上前扶住弘历的手臂，感受到那精壮的臂膀在微微发抖。

"朕要皇后完好无损，听明白了吗？"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"她比什么都重要！"

"微臣...微臣一定竭尽全力..."齐太医重重叩首后踉跄着退回产房。

"四姐！"永瑚一个不留神，璟瑶已经冲向产房。永瑚想去阻拦，却被弘历按住肩膀。

"拦住她！"弘历喝道，却为时已晚。璟瑶已经撞开产房的门。

产房内，璟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。高晞月面色灰白如纸，接生姥姥和宫女们围在床边，铜盆里的水已经被染成暗红色。

"皇额娘！"璟瑶扑到床前，泪水模糊了视线。她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皇额娘，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皇额娘，此刻却像风中残烛般奄奄一息。床单上的血迹刺痛了她的眼睛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胃里翻腾。

或许是听到了呼唤，高晞月缓缓睁开眼，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在璟瑶脸上。她艰难地抬起手，指尖冰凉，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："瑶儿...别怕..."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，却让璟瑶的眼泪流得更凶。

"皇额娘，您不能有事！"璟瑶抓住她的手，声音带着哭腔，"您答应过要教女儿绣海棠花的..."

高晞月虚弱地笑了笑，突然一阵剧痛袭来，她猛地弓起身子，"啊——！"那声惨叫让璟瑶浑身发抖。

"看到头了！娘娘再使把劲！"接生姥姥惊喜地喊道，手上动作不停，银针在烛光下闪着寒光。

乌雅姑姑赶紧把璟瑶拉到一旁，用身子挡住她的视线："公主别怕，娘娘会没事的。"声音故作镇定，却掩不住颤抖。

高晞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挣扎着看向璟瑶："出去...这里...不是你该待的地方..."每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

茉心会意，半拖半抱地将璟瑶带出产房。门外，弘历和永瑚立刻围了上来。弘历一把抱住女儿，感受到她的身子在剧烈颤抖，小脸上的妆都哭花了。

忽听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，"生了！皇后娘娘生了！"宫人们欢呼起来，有几个甚至喜极而泣。

弘历却僵在原地，双眼死死盯着那扇门。为何没有晞月的声音？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，让他的血液几乎凝固。他松开璟瑶，不自觉地向前迈了一步。

不一会儿，乌雅姑姑抱着襁褓走出来，脸上却不见喜色："恭喜皇上，是个小格格。只是..."她哽咽了一下，眼泪滚落在明黄色的襁褓上，"娘娘出血不止，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..."

弘历看都没看新生儿一眼，推开乌雅姑姑就冲进产房。床榻上，高晞月静静地躺着，身下的被褥已经被鲜血浸透，刺目的红色刺痛了弘历的眼睛。太医们围在床边，手忙脚乱地施针用药。

"晞月..."弘历来到床前，握住她冰凉的手，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，声音哽咽："朕不许你走...你答应过要陪朕一辈子的..."

一滴泪水落在高晞月苍白的脸上，顺着脸颊滑落。

殿外，永瑚抱着新出生的小妹妹，看着璟瑶泪流满面的样子，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。

怀中的婴儿那么小，那么轻，他抬头望向产房的方向，第一次意识到，那个总是温柔笑着的皇额娘，也可能有一天会离开他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