坤宁宫内,香炉中的安息香早已燃尽,却无人敢进去更换。袅袅青烟彻底消散,只余下一炉冷灰。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让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。
殿外,李玉垂手而立,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顺着脸颊滑落也不敢擦拭。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两个时辰了,双腿早已麻木,却不敢挪动半分。
作为御前大总管,他太了解此刻皇上的心情——那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恐惧与愤怒,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雷霆之怒。
"师傅..."进忠猫着腰凑过来,声音压得极低,"这都酉时了,皇上还没传膳..."
李玉狠狠瞪了他一眼,用气音道:"闭嘴!"眼中满是警告,"皇上没叫,谁敢打扰?"
进忠缩了缩脖子,却仍不死心:"可皇后娘娘怎么还不醒啊?皇上还要守到什么时候?"他揉了揉酸痛的腰,声音里带着抱怨,"徒弟跟着在坤宁宫累了两三日了,一个踏实觉也没睡过..."
"啪"的一声脆响,李玉的巴掌已经落在进忠脸上。这一下打得极重,进忠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,却不敢出声,只能死死咬住嘴唇,将痛呼咽回肚子里。
"这轮得到你说话!"李玉咬牙切齿地低吼,额角青筋暴起,手指几乎戳到进忠鼻尖上,"你这样当差要是被皇上看见了,小命难保!"
他揪住进忠的耳朵,力道大得让后者疼得直抽气,"皇上正烦心,谁撞上去谁倒霉!再敢多嘴,仔细你的皮!"
进忠疼得龇牙咧嘴连连点头,李玉这才松开手,整了整衣冠,继续如雕塑般守在殿外,只是呼吸比方才急促了几分,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殿内,弘历坐在床边的圈椅上,手中朱笔悬在一份奏折上方,墨汁在笔尖凝聚,最终滴落在纸上,晕开一片刺目的红。
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,勾勒出深深的黑眼圈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。他已经三天没有好好休息了,却丝毫感觉不到疲惫,整个人如同一根绷到极致的弓弦。
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床榻上那个苍白的身影上,高晞月静静地躺着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,胸口微弱的起伏几乎难以察觉。
"皇上..."齐太医轻手轻脚地进来,膝盖跪在脚踏上发出轻微的声响。他小心翼翼地执起高晞月的手腕,三指搭在脉搏处,屏息凝神。
片刻后,他低声道,"娘娘脉象比昨日平稳了些,只是身子损耗太过,还需时日调养..."
弘历的眼神终于从高晞月脸上移开,落在齐太医身上,那目光冷得让老太医打了个寒颤:"朕不要听这些废话。"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粝的石头,"皇后何时能醒?"
齐太医额头抵地,冷汗顺着鼻尖滴落,在地毯上留下深色的圆点:"微臣...微臣不敢妄断。"他咽了口唾沫,喉结剧烈滚动着,"娘娘失血过多,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..."
"滚出去。"弘历的声音冷得像冰,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齐太医如蒙大赦,连忙退下,踉跄着退出殿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