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晞月176

殿内又恢复了寂静。弘历轻轻握住高晞月的手。

那只手曾经白皙柔软，如今却冰凉得吓人，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伤痕，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，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。

"月儿..."他低声唤道，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最私密的呢喃，"朕在这里...你睁开眼看看朕..."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来的，带着难以言说的痛楚。

窗外，夜色渐深。一阵风吹过，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弘历记得那是高晞月最喜欢的声音，去年春日她特意命人挂上的，说是听着这声音午睡特别安稳。如今风铃依旧，它的主人却沉睡不醒。

"皇上..."乌雅姑姑轻手轻脚地进来，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，"您已经一天没用膳了，喝口参汤吧..."老嬷嬷的眼睛红肿着，显然也是哭过多次，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
弘历摇摇头，目光又回到高晞月脸上："朕不饿。"

简单的三个字，却让乌雅姑姑的眼泪再次涌出。她看着皇上憔悴的面容和皇后惨白的脸色，只觉得心如刀绞。

乌雅姑姑欲言又止，最终叹了口气退到一旁，将参汤轻轻放在案几上。碗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，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。

弘历就这样坐着，从日落到月升，再到东方泛起鱼肚白，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，却仍不肯闭目休息。

"皇帝！"太后扶着崔嬷嬷的手走进来，看到皇帝憔悴的面容和凌乱的衣冠，不由得叹了口气。

她注意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和案几上几乎没动过的膳食，眉头皱得更紧了，"你这样守着，皇后也不会立刻醒来。保重龙体要紧。"

太后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责备，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腕间的佛珠。

弘历起身行礼，动作略显僵硬，却仍不肯离开床畔："皇额娘放心，儿子无碍。"

太后看了眼昏迷不醒的皇后，目光在那惨白的脸色上停留片刻。

"哀家知道你们夫妻情深，但朝政不可荒废。"她尽量放柔语气，却掩不住其中的担忧，"这几日军机处的折子都快堆成山了，傅恒从西北凯旋的庆功宴也一推再推..."

"儿子在坤宁宫一样批折子。"弘历打断道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。"至于庆功宴，"他的目光回到高晞月脸上，眼神瞬间柔和下来，"晞月不醒，办了有何意义？"

太后见他这般固执，知道再劝无用，只得摇头："你呀...就是这个倔脾气。"她转向床榻，轻声道，"皇后是个有福的，定会逢凶化吉。"

待太后离去，弘历重新坐回圈椅。案几上堆着厚厚一摞奏折，他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那些关乎天下的大事，此刻在他心中竟比不上眼前人一个微弱的呼吸重要。

他轻轻抚过高晞月的脸颊，触手冰凉。窗外的晨光渐渐明亮，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，为她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，美得惊心，也脆弱得令人心碎。

"月儿..."弘历俯身在她耳边轻语，"你答应过要陪朕一辈子的..."

声音哽咽，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，砸在高晞月的脸上，顺着她的脸颊滑下，如同她自己的眼泪。